第一章五雷轟頂
從傻大姐口中聽到寶玉成親的消息後,黛玉隻覺得晴天一個大霹靂,一霎時天旋地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本能的想回瀟湘館,可身上卻猶如泰山壓頂,兩腳如同踩在了棉花上,竟半步也挪不動了,想一屁股坐下來,可又覺得有失身份,隻在那裏躑躅。
這時,取了帕子的紫鵑看不到黛玉,心急如焚,像無頭蒼蠅一般,隻在附近找來找去。這時,遠遠地隻見一個丫頭匆匆地向前頭跑去,因為離得遠,看不清是哪一個,而身後的黛玉搖搖欲墜。她來不及多想,急忙跑上前來,伸出雙手扶住黛玉。隻見黛玉的小臉煞白,目光呆滯,一副迷迷癡癡的樣子,嚇得紫鵑連連呼喚“姑娘”。聽到紫鵑的聲音,黛玉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她頭也不抬,輕輕地從口中吐出兩個字:“回去。”紫鵑聽了,不敢多問,連忙攙著黛玉向瀟湘館走去。
走到門口時,黛玉覺得心中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這時,雪雁端著一盆水從屋裏走出來,看到正從門裏走進來的黛玉和紫鵑。紫鵑忙向她使眼色,可平時一向機警伶俐的她愣是沒瞧見,笑著問了一句:“姑娘和紫鵑姐姐回來了?”話音剛落,隻見黛玉“哇”的一聲,一口血直吐出來,幾乎暈倒。嚇得雪雁水盆落地,一盆水全都灑在了地上。她趕緊跑過來,從另一側攙住黛玉。兩人一左一右,大氣也不敢喘地攙著黛玉慢慢向屋裏走去。
走進裏屋,兩人不約而同地把黛玉扶到床上躺下,紫鵑從床後拿來一個靠枕輕輕地墊上,好讓黛玉更舒服些,又給黛玉蓋上被子。雪雁連忙打了一盆水,拿來一條毛巾,和紫鵑一起幫黛玉淨了臉,洗了嘴角的血跡。紫鵑柔聲問了一句:“姑娘可感覺好些了?要不要請太醫來瞧一瞧?”黛玉雙目緊閉,沒有應聲,一隻手無力地揮了揮,示意兩人出去。雪雁剛要說什麼,紫鵑拽了拽她的衣襟,她就閉上了嘴。兩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又都一臉沉重地悄悄退了出來。
走出屋來,輕輕掩上門,兩人不敢走遠,就倚著門站著,還是麵麵相覷。這時,屋裏傳來黛玉柔柔的聲音:“你們倆走遠點,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聽到黛玉的話語,兩人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姑娘說話了,而且語調平穩柔和,這說明姑娘的問題還不是很大。紫鵑連忙應答,並繼續輕手輕腳地向外走去,雪雁吐了一下舌頭,忙跟著紫鵑往外走。
來到紫鵑屋裏,坐在炕邊,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雪雁忍不住說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出去時還好好的,怎麼給老太太請安請成了這個樣子?對了,姐姐,今兒請安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紫鵑歎了一口氣說:“哪能那麼快?根本就沒去。我不是回來取帕子了嗎,姑娘不過是在園子裏轉了一圈罷了。”遂將在園子裏看到的一幕悉數告訴了雪雁,雪雁聽罷,激動地說:“肯定與寶玉有關,那丫頭一定是對姑娘說了不該說的。”紫鵑白了她一眼。雪雁仿佛沒看見似的,又自言自語地說:“那多嘴的丫頭會是誰呢?”紫鵑也輕聲說道:“是啊,會是誰呢?”一時兩人都陷入了深思。
再說裏屋床上的黛玉,此刻已經完全清醒,聽到屋外沒有了動靜,便知道紫鵑和雪雁不在了,這才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慢慢走出裏屋,來到平時常坐的那把椅子跟前坐下來。想到剛才傻大姐無意中告訴自己寶玉要娶寶釵的消息,不由得柔腸寸斷、潸然淚下。自己與寶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到頭來居然是這種結果!雖然以前總擔心這件事,可事情畢竟沒有發生,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寶玉要成親了,自己不是新娘,而且竟然還被蒙在鼓裏,要不是今天自己無意之中碰到傻大姐,從她口中得知,真不知要被瞞到什麼時候。老天爺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殘忍呢?先是把自己最親的娘親帶走,然後又把親愛的爹爹帶走,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上。投奔外祖母而來,雖說老太太很疼自己,比對親孫女還疼,姐妹們也還和睦,可這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寄人籬下的感覺讓自己生活得很壓抑,隻覺得心頭總有一塊巨石壓著,永遠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遇上一個誌同道合的寶玉,能夠給自己壓抑的生活平添一份溫馨快樂,實指望兩人能夠花好月圓,誰承想到頭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自己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呢?老天爺為什麼就沒有一點點眷顧留給自己呢?老太太不是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嗎?難道寶玉與自己真是前生的冤家?既是前世的冤家今世重聚,那為什麼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