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進我家的那天晚上,沒有出過房門一步,所以我也沒看到他,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我第一次看到他,已經是生日過後第三天了。
“馨慧呀,林同學跟你同年喔,人家很乖的。”媽媽織著毛線衣,“他一個人半工半讀,在加油站打工,晚上還要去上課,你可要多學學人家!”
“學他?媽,你有沒有發燒啊?”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還伸手摸摸媽媽的額頭,“他哪裏乖啦?說話怪沒禮貌的!”
“那是你太凶了,應該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媽媽說。
“我太凶?不會吧?我的溫柔是中山女中出名的……”
“的糟糕。”媽媽打斷我的話,還幫我接下去。“你自己說,弟弟他一年跟你說幾句話?”媽媽開始訓話了。
“那是他還小,脾氣差,而且思想幼稚,當然跟我沒話講啊!”我強力反駁。
“是嗎?那他跟你大表姊怎麼那麼好?”媽媽瞄了我一眼。
“那是大表姊受得了他啊!大表姊脾氣好啊!”我摘了顆葡萄往嘴裏塞。
“那不叫脾氣好,那叫溫柔!”媽媽又瞄了我一眼。
“之所以幫你改名字,就是希望你能有康乃馨的特質,溫柔賢慧。”媽媽放下毛線球。“結果還是沒什麼用。”她無奈地搖搖頭。
“本來的名字還不錯啊,是你自己要改的,我又沒叫你改。”我又摘了顆葡萄。這時門打開了,那個該死的家夥回來了。
“伯母,我回來了!”
他邊說邊關上門,我看到他的書包上寫著“開南商工”。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
“哇!有葡萄耶!誰買的?”我弟從樓上走下來,看到我麵前這一串葡萄。
“我買的,要吃付錢!”我指著葡萄說,但我的餘光卻瞄向他,林翰聰
我承認,我對他的第一印象真的很不好,如果隻是以說過話,而沒見過麵的情況來說的話。
但我現在更應該承認,我對他的印象徹底地改觀。
他坐在門口旁的穿鞋椅上,慢條斯理地解開鞋帶,很整齊地把鞋帶“摺”起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鞋帶摺成那樣。然後,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包麵紙,抽出一張,開始擦拭鞋底邊緣,再擦鞋麵,那雙鞋子看起來真的很亮麗。
然後他把摺好的鞋帶塞進鞋子裏,在鞋麵上吹了兩口氣,擺進那個……那個我現在才發現的新鞋架?
接下來更扯!
他坐回穿鞋椅,慢條斯理地把襪子脫下來,那是一雙白色的襪子,沒有任何花樣,就是全白的,我看不見任何一絲髒掉的地方。
他先拿起一隻襪子,把它拉撐,然後開始捏線。你一定不相信對不對?但他真的捏出一條線,就是那種新買的襪子才會有的摺線。襪子也很聽話,像是飛利浦之後,一片平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