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怡是當年劉家飛出來的鳳凰,整個餘樓村就她一個大學生,當年那鞭炮響的,整個村都能聽見,村支書還親自上門慰問。
劉父真是又喜又悲,搓著粗黑的手,蹲在家門口,一蹲就是大半天。最後站起來,從牆縫裏掏出個破襪子,襪子裏麵裝著一遝整整齊齊的紅鈔,遞給劉家怡:
“這是你哥娶媳婦的錢,你哥年紀不小了,但還能緩兩年,你上大學緩不了,拿去交學費吧。”
劉家怡悲喜交加,本來以為自己這個學是上不成了,卻沒想到是用自己哥哥的老婆本來換的,內心的煎熬不可名狀。
劉家怡哥哥劉家喜也是個像父輩一樣老實巴交的農民,紅黑的大臉上經常掛著憨憨的傻笑,對於拿自己老婆本去換自己妹妹上大學這件事他是毫無意見,他從小就疼他妹妹,小時候在山上采了什麼好吃的,都舍不得吃,裝在兜裏帶回去給妹妹,他一直就覺得自己的妹妹不簡單,長得都不像是大山溝裏出來的,像是那掛曆上的女明星一樣水靈。打心眼裏為自己妹妹可以出人頭地而高興。
劉家喜高興,他沒過門的媳婦田琴可不高興,好好的婚事被莫名往後推遲了好幾年,親眼看著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姐妹一個個都已經結婚生子,就剩她一個老姑娘還在家守著父母,就算劉家怡在校勤工儉學,並沒有真的讓哥哥的婚事往後推四年,田琴心裏還是記恨著劉家怡。
劉家怡畢業後直接進了國企,又嫁給了自己的同事,就真正的變成了一個城裏人,看那每次回家開的小車就知道.結婚不到半年,劉家怡就懷孕了,生了個漂亮女兒。再反觀田琴,好不容易嫁到劉家,又一直不懷孕,劉家怡也為自己哥哥著急,找了很多大醫院總算是讓田琴懷上了,結果嫂嫂生孩子還是生到小姑子後頭,本來就不是多大的事,可是經過村裏人有時候開玩笑一講,田琴就記在了心裏。她一直認為劉家怡瞧不起她,因為她文化程度低,因為她當時嫁進來時沒有給一份嫁妝。
這可就冤枉劉家怡了,當年因為她上學,讓自己哥哥的婚事推遲了兩年多,所以她對與自己哥哥一家是心含愧疚的,畢業後工作穩定,攢了一些錢就全給了哥哥,每年回家,總會想方設法的給哥哥嫂嫂一家添置東西,對於田琴,她是心懷感激,當年在那種情況下,她還能不離不棄,堅持嫁給自己的哥哥,就算進門時沒給嫁妝,那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沒想到就是自己這份對哥哥的愧疚,把自己的女兒推入魔爪。
任子安把小女孩帶回家中,把行李放下,給王翥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一聲已經到家,就帶著妞妞出門了。‘
轉了幾次公交車,終於在小女孩模模糊糊的指示下來到了一個中檔小區,任子安才發現這個地方離她住院的地方不遠,難怪妞妞可以隨意的出入醫院吸收怨氣,自己居然都沒有想到這一茬,不禁有些懊惱。
低頭看了看一直牽著自己手的妞妞,心裏不禁有些觸動,這孩子哪怕根本觸碰不到自己,還是要堅持抬著手,緊緊的靠在自己身上,身體有一部分都已經和她融為一體了。
低聲問道:“妞妞,想不想和媽媽說話。”
小女孩立刻抬起小臉,滿臉驚喜,不停地點頭。
“想,想,妞妞想和媽媽說話,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不是真的和媽媽麵對麵說話喔,你可以把你想說的話告訴姐姐,姐姐再告訴你媽媽。”
“沒關係,沒關係,隻要媽媽知道妞妞想說什麼就行了。”小女孩滿臉的期待,一蹦一跳的往小區方向跑。
這個小區看起來環境挺好,但是門禁管理卻很鬆,任子安直接進去居然也沒個人攔一下,小女孩對自己家的小區很熟悉,三拐兩轉任子安就跟在她後麵上了樓,小女孩直接飄進了屋,她就在外邊等著,過了一會小女孩又飄了出來,看起來有些沮喪。
“就媽媽一人在家,媽媽看起來好像生病了。”
任子安蹲下來,看著她,溫身細語安撫道:
“媽媽和妞妞說過話就會好了,要進去嘍。”站起身,敲了敲門。
門從裏邊打開,但是還有一層防盜門,劉家怡就從防盜門縫中看著任子安,一臉狐疑和戒備。
“請問你找誰。”
“我找劉家怡女士,也就是妞妞的媽媽。”
“我就是,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劉家怡臉上是閃過一絲悲傷,但卻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