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徐子謹已經坐在餐桌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了,瓜子臉尖下巴,葡萄一樣的眼睛水潤潤的,很美。

他看著蘇越冷笑。

“看看你,笑得多開心。”

溫暖的話,語調卻是冷的。

蘇越一怔,疑惑地看著徐子謹,後者正玩味地看著她,眼神輕蔑,“少爺,你要說什麼?”對付徐子謹,是不能用猜與揣度的,在這樣古怪稀奇的人麵前,要像他那樣冷嘲熱諷回去基本是無用功,所以遇到自己不懂的東西,莫不如直接問出口。省了不知道多少心。

徐子謹卻沉默了,他扣起食指,輕輕在桌麵敲打起來,發出“扣、扣、”的聲音,男生的聲音是冷的,“你打算讓我餓著肚子給你講故事麼?”

“我沒有打算讓你餓肚子,是你說我做的菜連狗都不會吃。所以沒必要浪費食材,我以為你自己能解決。”蘇越不接他的茬,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從那裏麵拿出筆墨紙硯,正要徐子莫的房間去。

卻聽見“嗤”地一聲笑。

她轉過身來,看著仍舊坐在餐桌前的徐子謹,皺眉道,“少爺,你笑什麼?”

徐子謹起先是捂住嘴,後來知道自己忍不住,索性捂住肚子在輪椅上哈哈大笑起來!黃昏的顏色從玻璃窗外投射在少年姣好的容貌上,仿佛給他鑲了一層金邊!

美麗得,有些過分!

蘇越感到自己的心,微微動了一下。

“我笑,有人不知羞恥,人家都被她那副醜樣子嚇走了,她還無知地拿著東西去騷擾人家!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徐子謹還在捂著肚子笑,美麗的臉因為笑意而更加綻放光彩。蘇越的臉卻沉下去了,適才的心動也隨風而逝,她聽見自己沉著聲音道,“你說什麼?”

聽到她聲音裏的不悅,徐子謹收了笑臉,明明他坐在椅子裏,卻仍舊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她,冷冷道,“你是聾子嗎?我說我哥被你嚇走了,被你的不、要、臉,嚇走了。”

蘇越的瞳孔霎時縮緊!

她急問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聲音大到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屋子裏再度陷入沉默境地,可是這次卻與上次截然不同。這一次,女孩兒瞪大眼睛,身體向前傾,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是男生,卻嘴角泛著冷笑,用俯視的眼神吊著女孩,不出聲,也不動作,光是盯著他,像在看一出好戲。

然後,蘇越看見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慢慢地,一字一句道,“我,餓,了。”

徐子謹比蘇越大六歲,他是徐簡生第三個兒子。看不慣蘇越其實是就連徐子謹也不能說清的一種情緒,就像當年徐子莫在徐宅第一次見到那個花園裏專心致誌低頭玩著自己手中的花兒的蘇越一樣,徐子謹第一眼看到自己眼前的這個不說話卻漂漂亮亮的人兒的時候,心裏一陣不舒服。

就像。他原本在自己的世界裏呆得好好的,原本生活在最深最暗的地底。因為他先天的病症,因為這場殘疾,他早就形成了自己冷漠殘忍的性格。他覺得自己很好,他需要這樣的陰暗來掩飾他的自卑。

可是這個女孩子,就像一米陽光,從那麼高那麼深的井口,給了他一線光明。

她的眼睛很亮,她的笑容很無邪,她說出來的話,聽上去是那麼地充滿希望!

“少爺,你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少爺,你好漂亮啊。比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還要漂亮。”

“少爺,你不要不開心,我會陪著你的。”

“……”

可是她不知道,小小的蘇越永遠不知道。他徐子謹這輩子,最憎恨的,就是希望!

所以他討厭蘇越,討厭這個不管遇到什麼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樂觀的小姑娘!他是依靠著憎恨與不公活下來的人,他是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人,所以,最最刺眼,最最令他不能忍受的,就是希望。

和溫暖!

隻是幾個星期而已,那幾個星期的時間裏,徐子謹無所不用其極地令蘇越難堪。用滾燙的水潑在她身上,在大庭廣眾下對她大聲斥罵,甚至用蘇越聽不懂的英語在麵帶微笑地罵她,博取女孩無知的感激後又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無知和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