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初三,一個寒冬的季節,一個下雪的日子,黃公平還在上課,突然,上課被打斷了,一個人敲響了教室的門。
老師走了出去,沒一會,就走了進來,老師對黃公平說道,有一個村裏的長輩,來叫他。
村裏的長輩?!
在被叫出去的那一刻,黃公平似乎意料到了什麼,他的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不會出事了吧?
他出去後,那位長輩,告訴他,他的父親,不行了。
聽到這句話,黃公平傻眼了。
父親不行了,這是什麼意思?
黃公平猛然驚醒,開始狂奔,回了家,到了家裏一看,他的父親,那個原本能撐起天地的錚錚鐵漢,此刻,缺像骷髏一樣,喘著粗氣,躺在床上。
他的眸子,原本是暗淡的,可是,再看到兒子來的那一刻,煥發出了光彩。
“兒子。”他喊了這麼一句。
“爸!”黃公平走了過去,他的眼中,已經流出了淚水。
黃父躺在床上,拉著黃公平的手,眼中帶著無盡的不舍,還有著羞愧,也有著解脫。
“公平,你爸這一輩子,沒傷害過人,但為了活下去,做錯了一件事,我舉報了你的王爺爺,讓他被槍決了,讓他受盡了眾人的嘲諷,就連他的墓,我都隻是草草的挖了一個,連墓碑都沒有留下,這是我一生的枷鎖,我的餘生,都一直在為這個懺悔,我的確是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是個白眼狼。”黃父的聲音,有點低沉,渾濁的眼淚,從他的眼眶了,滑了出來。
“公平,你口上沒說,但心裏,一定很怨恨我。”
“是我害死了他,害死了你的王爺爺。”
黃父說著,眸子中的淚水更加的密集了。
這時,貼近了父親,黃公平才看到,不知何時,父親的頭上,已經是大半的白發,他的臉上,已經盡是皺紋,如同溝壑一樣,很深很深。
“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爸,真的。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爸,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怨恨你的。”黃公平說著,緊緊地握住了父親的手。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快,真的這麼快,自己的父親,就要離開了。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黃父輕輕地拍著兒子的手,他眼中有著欣慰,但那光芒卻黯淡下來,透出無助。
“爸,你別走,你別走,我不要你走!”黃公平已經十五歲了,成了半個大人了,可是他的內心,還沒有這麼成熟,他的父親,還不是老人,還沒到那個年紀,才是壯年,為什麼就要走了。
父親走了,自己就要又少一位親人了。
他看著父親,眼中露出無盡的悲傷,緊緊地握著父親的手,似要給他力量,讓他好起來。
今天,也是在下雪,雪還挺大,雖沒有鵝毛大,但也不小,沒一會,外麵就成了白色的海洋。
“下雪了嗎?”黃父喃喃著。
“扶我起來,讓我最後再看這雪一眼。”
黃公平點點頭,向前探著身子,抱著瘦弱的父親,輕輕的抱著,放到了窗子床邊。
望著外麵的雪,黃父的眸子,愈發黯淡,但有一股深邃,陷入了追憶之中。
“同樣是下雪天,我將你王爺爺,出賣了,讓他無辜的死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救了你無數次,可是我卻害死了他,我是個白眼狼啊。”黃父的聲音,變得愈發低沉。
“爸,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不得已的。我相信,王爺爺也沒有怨恨你,我相信。”黃公平緊緊地抱著父親,勸著父親。
他的這句話,不是違心的話,不是為了安慰父親,而是實話,在這七年內,曾有無數次,他看到父母,跪在王公泰的牌位前,在愧疚著。
他們是做了錯事,但是為此,愧疚了一生。
他們的罪惡,已經贖清了。
“嗯。”黃父艱難的點點頭,道:“兒子,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
這是他的遺願了。
“爸,你說。”黃公平忍著悲痛,道。
“若你有機會,回到了老家,一定要好好地修一下你王爺爺的幕,至少也要給他一個碑。”黃父說道。
即使快要死了,他還是在懺悔。
“嗯。”黃公平點點頭,哭著道:“爸,我答應你。”
黃父笑了,他努力的抬起頭,挺著脖子,望著外麵,一句喃喃自語:“今天的雪,真大啊!”
話語剛落,黃父的手,就一滑,掉了下來,他閉上了雙眼,失去了呼吸,倒在了兒子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