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繼鵬這樣的男人,在三十年前的農村算不上多出格。愚孝不說,打老婆罵老婆,在那時候的男人看來再正常不過,所謂打倒媳婦揉倒麵,這樣的男人甚至在男人堆裏比較有麵子。甚至像鍾繼鵬這樣,喜歡背地裏跟女人不清不楚,在男人堆裏反倒成了“本事”的體現。
不然,像鍾老大那樣,什麼都聽女人的,一把攥在自家女人手心裏,少不了叫旁人罵一句“窩囊廢”,他倒是想跟女人鬼混,還得有女人願意跟他吧?男人堆裏看不起他,女人堆裏反倒也看不起他。
神邏輯。
當然,對鍾繼鵬這種男人來說,自家女人就是他的附屬物,天經地義歸他管轄的,自家欺負打罵可以,旁人就不行。鍾繼鵬兩木叉抽得場頭老王爬不起來,也不完全是為了保護老婆孩子,還關係到男人的臉麵不是?
這樣的人,你跟他講不清道理,但這樣的人卻也很容易接受“形勢”,形勢比人強,自家女人漸漸變強了,不依賴他,不怵他,甚至比他能成事,他反而不敢不把自家女人放在眼裏,甚至還自覺朝她靠近些。
還是神邏輯。
臘月十八這天鎮上逢集,鍾繼鵬上班的時候,小白鞋忽然來了。
小白鞋是誰?小白鞋本名叫白紅玲,三十歲剛露頭,原先也在供銷社裏站櫃台,跟鍾繼鵬一樣是個店員。白紅玲愛俏,站在櫃台裏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愛穿白色的衣裳,尤其喜歡穿那時候流行的白球鞋,因此便得了這麼個綽號。
你別看小白鞋花枝招展的,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軍嫂,小白鞋娘家在本地,婆家則是鄰近的另一個鄉鎮,丈夫在幾千裏外的部隊上。她結婚好幾年都住在娘家這邊,說是到供銷社上班方便些。不過當兵的丈夫常年不在家,這小白鞋的風評便漸漸難聽起來。婆家發現了苗頭,便在兩年前找關係把她調到了婆家所在的鄉鎮。
公婆的想法,無非就是把她看在公婆眼皮子底下,看她還怎麼胡搞!
小白鞋來這邊供銷社,倒不是什麼公事,她是來娘家送年禮的,在娘家吃過午飯,順路就拐進了原先工作的供銷社轉轉,找老同事們說話拉呱。這一拉呱就拉到了下班,幾個店員鎖了門,合力把供銷社大樓的外門鎖死,冬季天短,眼看太陽要落了。
“鍾哥,你送我兩步行不?我怕趕不上班車了。”
“天不早了,下了班車你還有一段路要走。”一個女同事說,“你幹脆回你媽家住一晚,明天再走。”
小白鞋說:“不礙事,下了班車我抄近路,穿過林場就到了。”
鍾繼鵬騎上自行車,帶著小白鞋離開的供銷社大樓。
臘月十八這天,馮玉薑去孫老太家送年禮了,因為路遠,天傍黑才回來,回來的時候飯鋪裏有兩桌客人,薑嫂跟兩個服務員正在招待。剛子跟小五,薑嫂給做了炒米飯,正吃得香。
“剛子,你爸呢”
剛子說:“不知道。他沒回來。”
馮玉薑也沒多想,尋思鍾繼鵬可能又去找人拉閑呱吹大牛去了。
鍾繼鵬是到天黑定了才回來的,一回來就喊餓了,馮玉薑給他下了碗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