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老師,好久不見了。”站在他麵前,我努力保持平靜。
“嗯,”他含糊吐音,有意將視線轉開,說,“老師有點忙不過來了,你坐在這兒幫老師登分吧。”
他聲音裏有無法控製的尷尬。
我忽然覺得難以呼吸。
幾乎是奪過登分冊,我窩起裙角,施然坐下。
也幾乎是同時的,他一躍而起跑到跑道邊沿,把掌中的秒表握在胸前,盯著它說:“我念名字和成績,你對應著記下來就好了。”
“嗯。”
“程永恒,8.0秒。”
“好了。”
“肖希茜,9.5秒。”
“嗯。”
“金……”
每一個人跑過來,都會看看我,再對費嘉生擠眉弄眼一陣,費嘉生笑對他們說自由活動去吧,我則在一旁低頭裝沒看到他們,情形反複直至下課放學。
“辛苦你了,林若若。”費嘉生接過我遞去的登分冊,有些口吃的說:“你穿裙子這、這麼不方便,我……老師騎車順路送你回去好嗎?”
“好啊。”連我自己都聽見聲音裏的栗栗顫抖了。
“那老師去推車,你坐在這裏稍等一下。”急急說完,他快步離開。
哼,費嘉生,白棉布連衣裙果然是你無法抗拒的夢魘。
獨自坐在跑道邊高高的鐵架上,我的鼻尖忽而有些酸。
[費嘉生你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
費嘉生與我再一次榮登本期校園八卦的主題榜首。
這回連貼照片和費心力編標題都免了,全校人的眼睛都是證明。
費嘉生林若若身著情侶裝,在同一架單車上濃情蜜意招搖出入,其公然挑釁學校底線的行為,舉校嘩然。
費嘉生成了眾矢之的。
我卻不如上次那般暢快了。
是了,那日中午費嘉生堅持將我送進家門口的樓道裏,這麼費盡周折把我帶進人跡罕至的浪漫地點,他卻隻拍拍我的頭,說了聲“辛苦了快回家吧”,跨上單車飛也似地騎遠了。
我在困惑裏敲開家門,剛走兩步,媽媽淒厲的驚叫便嚇去了我半條命。
她驚恐地指著我的臀,吱唔半天說不出話。
我狐疑伸手過去,白棉裙上濕濕粘粘的,有濃烈的腥潮氣息。
我例假了。
我太過沉浸於對費嘉生的仇恨,以至忘記了自己的周期,甚至連在鮮血浸透大片衣布的時候,都隻恍惚以為是坐久了捂出的汗。
“有沒有人看到!啊?”媽媽瘋了般飛撲過來,驚聲尖叫道,“你有那麼個沒有廉恥的姐姐,你再這樣被人看到,你會被他們笑話一輩子的!你讓媽可怎麼活啊……老天呐,到底有多少人看到啊我的女兒!嗚……”
我木訥地搖頭。
我推開她把自己鎖進房間裏,我累。
我那麼不遺餘力的費盡心機想致費嘉生於死地,到頭來竟是他救我一命。
可到底是在舍己救我,還是隻是因為白棉裙的緣故?
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無論哪一種答案,都必定成為令我黯然神傷的蠱。
如果說上次之後我們的見麵難於上青天了,那麼這一次則成了幹幹脆脆的不可能。
看不到了,他的事跡卻處處可聞。
校長對費嘉生分外震怒,無論他是研究生學曆外加導師推薦,無論他性格溫和學生教師齊示喜愛,無論他教學水平高人一等,多少優勢都於事無補了,學校勒令他給出合理的交代。可上次那麼巧舌如簧的他,這一次竟全然選擇了沉默。
於是,費嘉生的兩次事跡被學校反映給了他的畢業大學,其個人資料也被曝光在校網站上,警示後人。
流連在校網站裏,我輕鬆找到了費嘉生的曝光資料。
我已經不知如何描述對費嘉生的恨了,我把自己引進了一個,無論做什麼都會彷徨無助的怪圈,有更複雜的情感隱匿其中。
所有的糾結思緒瞬間短路了,在看到費嘉生履曆的一刻。
費嘉生
……
二零零一年七月以沿灘縣第二名成績考入四川省天一中學
……
二零零三年以優異的成績進入湖北省華中師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