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劉辰希
“快看啊!”
齊齊猛地睜開眼睛,一切靜得出奇,一如既往的黑暗和安靜,那一秒,時間和地點的概念都蕩然無存,隻有自己,隻能感覺到自己,然後才是被冷汗打濕的不適感。
看一眼地上的鬧鍾,晚上九點。
齊齊再也無法睡著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了睡,睡了醒,但這次一定是沒辦法睡著了。
齊齊沒有開燈,她摸到床頭櫃上的香煙和打火機,點上,使勁兒吸了一口,腦袋還有些發蒙,伴隨著耳鳴和一些輕微的幻聽。
最近都這樣,在要睡著的時候,或醒來之前,都聽得到聲音,別人的交談、笑聲、爭吵聲、還有他的聲音、猴子的聲音,貼著耳朵在跟他說話似的。
齊齊心想,猴子是這世界上最爛的人,他的理想是當個哲學家,他知道柏拉圖、蘇格拉底、亞裏士多德、狄德羅、黑格爾、萊布尼茨、尼采……這些偉大哲學家的……名字,猴子是那種異想天開的人,他小偷小摸的苟且而活,卻夢想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不僅僅是在網絡遊戲裏……
“除了保留物欲和性欲,其他的,都歸你管。”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傻話,在那個時候鑽進齊齊的耳朵裏,聽起來就像是一句“我愛你”,鑽進耳朵裏之後,卻沒有再鑽出來過,齊齊不相信猴子說的話,但是她卻願意聽,並且記得,她很好奇猴子的想法,就像猴子好奇自己小小的身體,猴子隻有在抱著自己的時候才是安靜的,滿臉安穩的表情。
不過還好的是,齊齊能感覺到,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團糟的猴子,似乎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世界裏,似乎幻想之後終於可以腳踏實地。
時間是最好的治療,謊言不攻自破,幻覺無影無蹤,拉開窗簾的一刻,齊齊想,新的人生就會開始,哪怕還有不甘,或者懷念或者遺憾,但似乎能在心裏說,猴子,拜拜。
“如果要我離開這個城市,有兩種可能,你死掉,或者這個城市化為灰燼。”
雖然猴子如是說過,但齊齊分明感覺到,猴子真的離開了她的世界。
齊齊遇見猴子,是在高二那年,夏日炎炎卻還有著旺盛精力的,想必也隻有這些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年輕人和所有剛剛能接觸到成人世界的少男少女一樣,大搖大擺的進出網吧和夜店,沒有什麼並這更令人興奮爽快。
齊齊和她的那些好朋友,借著朋友生日的幌子,化上妝,穿上火辣的短裙,踏上高跟鞋,一頭紮進電子合成樂和酒精的世界。
到夜店沒有誰是傻乎乎來跳舞喝酒的,為什麼人人都愛要雞尾酒這種混合酒精呢,因為關鍵詞是“勾兌”,對上眼,喝杯酒,跳支舞,扯著嗓子耳鬢廝磨的聊上兩句,然後玩樂的生活由此開始。
那個時候的齊齊也不過隻是羞澀的高中生,縱然是化了妝穿了高跟鞋,也還是學生,長長的頭發,害羞的眼神,在洗手間的門口和猴子撞個正著。
齊齊抬頭看了一眼猴子,短發,耳釘,脖頸上的刺青,玩世不恭的表情。
猴子也看了一眼齊齊,然後點頭表示不好意思,轉身離開。
當晚在人群中,齊齊眼神都在搜尋猴子,猴子似乎走很多台酒,跟很多人都熟識的樣子,貌似吃得開又帶著脾氣的男生,往往俘獲沒見過世麵的小女生的芳心,雖說老套了點,但總算是大實話。
隨著齊齊和她的好友來這間夜店的次數增多,遇見猴子的次數也隨著增多。
終於有一次猴子和他的朋友一起走到了齊齊這一桌。
“你好,我叫猴子,上次有碰見。”
猴子端著酒杯,伏在齊齊的耳邊說。
“對,我記得,我叫齊齊。”
那晚兩人在一桌玩,一通遊戲之後,大家很快熟悉。
“你還在讀書嗎?”
猴子問齊齊。
“對啊,你咧?”
“我是藥劑師啊。”
“屁,沒有你這個樣子的藥劑師。”
“真的,不信問我朋友。”
猴子叫他的朋友給他證明,他的朋友壞笑成一片。
“他是麻醉師啦!”
“其實我是魔術師。”
猴子給齊齊變了很多好玩的小魔術,把小女孩兒唬得驚奇不已。
“其實我還是哲學家呢。”
“你吹牛。”
“尼采說,人要麼永不做夢,要麼夢得有趣;人也必須學會清醒;要麼永不清醒,要麼清醒得有趣。”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能記得尼采的名言。”
雖說沒什麼好笑,但齊齊還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