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稱是。
老者的神情變得淒慘,眸子裏深邃的光亮瞬間熄滅。“一年前,我女兒女婿將鑰匙和字據封進發簪裏,這件事也隻有我們三人知道。至於發簪如何到了沈夫人那裏,就不得而知了。其實這家錢莊的幕後老板便是我的女婿,裏麵大部分的錢財器物也都屬於寧家。”
我哀歎:“父母都被暮光猴殘忍殺死,就算有富可敵國的家產又有可用?”
“暮光猴?”老者看著我,語氣很怪異,“你認為是暮光猴殘害了寧家老少?”我低下頭,看著箱內的水龍珠說:“是的,因為哥哥旭睿之前禍害了一隻暮光猴,寧家人便遭了滅門的報複。”
老者忽的冷笑一聲,“這樣的話你也信?旭睿的品行會如此頑劣?如果老朽說有隻暮光猴救了我,你可相信?”
我驚詫萬分!
老者又說:“前日清晨我去暮光山上采納真氣,下山時崴了腳,傍晚時還沒遇到有人經過。忽然有個毛乎乎的怪物跑過來,二話不說就背我下山去。我突然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暮光猴了。”
這樣的奇聞,讓人如墜霧裏。我接著問道:“後來呢?”
“後來它並未傷害我,而是背我徑直到了半山腰,就把我放下,再不肯往下走。我這才注意到,有好多護城軍正在從下往上地毯式搜索。情急下我讓它再背起我,用手指著一個隱蔽的洞口,來到了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密室!”
這就是暮光山?!我隨即又明白過來,那隻暮光猴,正是幾日前沈青書率兵追捕的那隻!
“暮光猴現在何處?”我急迫地追問老者。
老者把箱子重又鎖好,箱口合上的刹那,密室的光亮暗淡了許多。他轉身朝更深處走去,空氣都有些沉悶。
走到一個鑄了鐵門的門洞前,老者停住,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我。
我走近一些,看到了那隻曾經舉刀要傷害我的暮光猴。隻是,它那一雙眼睛,好悲傷。悲傷到讓我莫名要流眼淚。我固執地對老者說:“你看它手上的鮮血,那便是殺人的證據!”
老者看上去異常難過,嘴裏發出低低的悲聲:“不是的,那些血是它自己的,不知為何,它定期要傷害自己,不然我也不會將它關在這種地方!”
難道說,我初來暮光城那日,它抽刀並不是要傷害我?我的頭好痛,看著眼前的怪物,卻絲毫生不出一絲仇恨來。我恍然想起在國外的生活,我,旭睿還有我最好的姐妹司徒蘭在一起的日子,突然有些後悔回到國內了。
回頭再看暮光猴,它靜靜躺在床上,看著我。我難過轉身的那刻,似是聽到那怪物低低的悲鳴。
好難過,似是故人來。
【少年之死】
連日來,暮光城中又陸續有人被殺,皆被撕去麵部皮膚。
沈老爺在一日清晨做了決定,處死關在寧府的那隻暮光猴。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徹底激怒剩餘的暮光猴,好來個一網打盡。此舉在無計可施感到窮途末路的人們那裏,得到了積極響應。
那日午後,人們從四麵八方湧來,彙集在菜市口臨時搭建的行刑場。高達二丈有餘的木柴堆上,那隻雌性暮光猴被壓製在上麵,沒有絲毫反應。
小陌站在我身後,情緒躁動不安。我捏著她的手,悄聲安慰她不要害怕。
沈青書手執火把,神情嚴峻地向刑場走去,身後是呐喊歡呼的人群。我注意到,在將火把投擲出去的瞬間,沈青書的手腕很明顯地抖了一下,然後我看到他眼中有淚光浮現。
火光四起,不一會兒升騰婉若遊龍,將那隻暮光猴吞沒。沈青書步履有些不穩,他走到我麵前停下,口中喃喃自語:“好難過,不知為什麼我的心裏好難過。”
這是沈青書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當天晚上,這個俊逸的少年便在房間內自縊身亡。沒有人知道他為何如此決絕,但是我知道,他歸去前內心的掙紮,比死亡還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