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3 / 3)

耳邊是吳鳳祥在數著時間……

我攥緊刀柄,想死活就是它了,把心一橫,舉刀要刺,突然想到,刀子那麼長,這要紮下去,用力,怕傷著骨頭,不用力,又怕紮不透。吳鳳祥鼻子裏噴冷氣道:“不敢?”

我走到慕容蓉麵前,從她裙子口袋裏掏出手絹,慕容蓉眼裏泛著淚花,望著我,我也差點兒沒哭出來……

後退兩步,手絹墊手心上,握住刀身,深吸口氣,眼一閉,心一橫,手起刀落,腿上嗖的一涼……牙關緊咬,一發狠,啟出刀來。接著,鑽心的疼,我一軟,撲通跪倒在地,渾身發冷,哆嗦個不住。

有人拍手,我抬眼見吳鳳祥喝彩鼓掌,笑瞅著我不懷好意,把慕容蓉往旁邊一扔,振臂高呼:“楞著幹什麼?還不扁他!給我往死裏打!”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朝我撲來……

正楞著,一拳重重搗在鼻梁上,把我鑿得五迷三倒,這下不用吃芥末,一股酸辣直衝麵門。還沒等我爬起來,軟肋就挨了一腳,疼得我就地一縮,心想:完了!完了!索性蜷成團,護住頭,任人拳打腳踢。

我漸漸支持不住,手腳軟了,不聽使喚,我被人抓住頭皮,向後猛扯,脖子差點沒斷了,挨一頓耳刮子,打得我耳朵裏嗡嗡直響任什麼也聽不見,迷迷糊糊見吳鳳祥過來,對我說話,然後就朝我啐唾沫粘痰,我嫌惡心,可沒力氣躲,一個鞋底蓋過來,眼前就黑了……

後來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撕扯我得襯衣,還哭著罵:“該死的東西……連個背心也不穿!……”我想睜眼,可是睜不開,驟然間,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襲遍全身,我叫起來,喊得很大聲,撕心裂肺,可就是聽不見……從小到大,沒一天消停,成天到晚,沒一時清靜。來來往往,進進出出,都是人,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總是吵嘴,罵街,打架!此起彼伏!沒完沒了!

跟嚴振宇對門的謝剛家裏,總在幹仗。謝剛剛過門的新嫂子,不知為什麼,天天不順心,摔鍋打碗,撕衣服扔報紙,指著她男人罵:窮鬼!跟你算我倒了血黴!當初我怎麼就沒長眼,就嫁了你這麼個冤大頭!

謝嬸也數落大兒子沒出息,不中用,這麼幾天讓媳婦拿住了!問著他是不是吃媳婦奶長大的?

她大兒子也罵,罵他弟弟謝剛:幹飯還沒吃夠,做夢考大學,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沒有那個命嗎?

謝剛雖然不罵街,可他會唱快板兒,衝著他大哥唱:娶了媳婦兒,忘爹娘!撿著衣服,斷手足!

隻有謝叔兒不著急,躺在躺椅上,二郎腿一翹一翹,舉半導體在耳邊,眯縫著眼聽京劇,一邊聽還一邊搖頭晃腦的跟著哼哼:“大雪飄,撲人麵,朔風陣陣透骨寒,彤雲低鎖山河暗,樹林冷落盡凋殘,往事湧懷難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煩,望家鄉去路遠,別妻千裏音書斷……”然後一通鑼響。

段城他媽又站在院當中開罵,也不知道罵誰,什麼小騷貨,臭騷逼,天生欠操的玩藝兒……要不就罵撿來的野種,沒人要,絕戶頭,二伊子(不男不女)……她就那麼插著腰,撇開兩隻腳,穿這露個個(**的俗稱)頭兒的老頭衫,手裏搖把輕羅小扇,罵上一個小時,一句緊接一句,不帶一句重樣兒!

我們那的片兒警,倍兒他媽吹牛逼,誰敢惹!不知道為嘛,跟段城結下梁子,仗著自己是狗子,隻身就敢來我們胡同踢場子,不成想,在這裏遇上高手,被段城他媽堵著胡同口,溜溜罵了兩個小時,小子也不愧是當警察的,竟還能回兩句嘴,可幾個回合下來,就不跟勁了,開始氣得翻白眼,有出氣沒進氣。

“操你個雞把(別當我傻逼,我懂!我知道那玩藝兒,我爸,我哥,包括嚴振宇,人手一個)!欠給你小子揪下來,蓐你媽嘴裏!你媽了個臭逼,挨騸的貨!”罵到這句時,林天雨在人群裏大聲叫好兒,我們這些小孩也跟著起哄。

片兒警登時一口氣沒上來,咣一聲摔地上,跟通了電似的抽風,滿嘴冒白沫兒,當場犯了癲癇!連林天雷都不禁搖頭咂嘴的直感歎:“嘛叫境界?嘛叫境界!”

自然,這事兒沒完,轉過天來,就來了一車警察,把段城他媽從她自己屋裏薅著頭發,給揪出來,連推帶搡,連踢帶踹塞警車裏,段家爺倆追出胡同口時,車早就沒影兒了,就一隻拖鞋還拉在馬路上……半個月以後,她才給放出來……後來一打聽,你猜怎麼著,原來片兒警他爸是分局的,不是雞把,是個——頭兒!

二樓吵得更凶!時不時還會大打出手!就聽君葦大哥吼:“怎麼這德行?嗯?你介打扮兒,也敢出門?”

“怎麼啦?怎麼啦?你說怎麼不能出門了?”君茹姐不甘示弱,操著一口夾雜天津味兒的京片子嚷。

“披個麻袋片兒也比你穿這樣強!”君葦的天津話,顯見的要比她妹子地道。

“你懂什麼,懂什麼?你上過大學嗎?有文化嗎你?”君茹陰陽怪氣。

“露肩膀就上過大學,有文化?那我光屁股還不成教授了。”君葦喊。

君茹姐大笑,她的笑聲特別脆“隨你便,沒人攔你!”

“回來!你給我回來!你敢出這道門……”君葦怒了!

“我就出去了,怎麼啦!憑什麼限製我人身自由?憑什麼?”君茹也急了。

林天雨耳朵掛在窗戶上,專心的聽,並有精彩點評:“我的媽呀!這小嗓兒!哪找去!整個一花旦哪!”林天雷卻對著書本抱著腦袋,捂住耳朵,不堪忍受。

“憑什麼!我是你哥!”君葦怒喝著強調。

“我哥怎麼啦?我又不是你的私有財產!”君茹厲聲的尖叫!

“不換衣服,你今天就甭想出這道門兒……”君葦的吼聲震得房梁直顫!林天雷咂嘴點頭,佩服的說“這哥們兒,唱黑頭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