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剛來到熔煉爐前的時候,兩個二百斤的報廢坩堝傻乎乎的堆在牆角,那滲漏出來的鋼鐵把整個坩堝攪和得一團一團的,鐵塊裏有砂,砂裏夾鐵塊。日後處理起來,不知道多麻煩。一眾熔煉工目光閃爍,滿臉尷尬的等待陳剛的發落。
陳剛自嘲的撇了撇嘴。
未穿越前,陳剛在小鋼廠裏帶的那幫農民工折騰鋼鐵熔煉,不也是這般混亂麼?幾百年前如此,幾百年後也如此。小型鋼鐵廠普遍工人素質低下,報廢率一直都不低。
陳剛也沒生氣,指著那兩個報廢的坩堝,笑著說道:“這是你們交的學費。錯一次,錯兩次不要緊。本少爺沒有教會你們,是我的錯,這個沒話說。所以,這個錯,我認了。好在隻是二百斤的坩堝,損失不大。等你們熟練了,單獨開一爐大爐熔掉就是了,無非費點焦炭,費點人工。”
眾人聽到這裏,不禁長籲一口氣。
還可以重新補救,這就好了,起碼不會真的報廢。
陳剛看到眾人眼中閃過的喜悅,惡作劇的停頓了一下,讓眾人好好享受一番不用受罰的喜悅後,再次開口道:“但是!你們想過沒有?今後,你們正式操作千斤爐的時候,也漏包了,我問一句,你拿什麼去補救,去賠償?誰能造出那幾千斤,上萬斤的熔煉爐去挽救那報廢的鋼包?一斤鋼鐵成本就要一兩銀,千斤鋼鐵就要千兩白銀。你們誰賠?舉手我瞧瞧!”
噗!
眾人差點被嚇得口吐鮮血而亡。
一幫下人土鱉奴隸,怎麼可能知道鋼鐵是有如此離譜的昂貴?哪怕知道昂貴,那也隻是知道昂貴,卻根本無法得到明確的數字比對。今天,聽得少爺用紅果果的數字比對來解釋鋼鐵的昂貴,嚇得眾人麵色鐵青。
按照這麼個算法,眾人今天搞廢的兩鍋鋼水,價值四百兩!四百兩什麼概念?四百兩銀子可以在柳州城裏買一套帶院子的套房,大約兩百個平方。按照後世柳州同等規模的高檔樓層套房,價值也是過百萬的,如果非要按照帶花園的“別野”級別來算,過於坑人,就不做解釋了。
就那麼半天不到的時間,這兩個班組的兩鍋價值一套高檔住宅的鋼水,就這麼冒著熱氣躺在牆角。怎麼看,怎麼讓這幫頂無片瓦,腳無寸田的家奴們兩股戰戰?
嘩啦一下,兩班各二十人的班組齊刷刷的跪下直磕頭。嘴裏各種求饒的話語不要錢的往外蹦,本來就大熱的天,又在高溫爐邊,還嚇得兩股戰戰。那汗水就跟雨水似的,頃刻打濕了地上厚厚的塵土。
陳剛慶幸,好在沒說這些鋼鐵最少批發五兩一斤,零售最少十兩一斤,否則,不得當場嚇癱瘓幾個才怪。
“好了,起來吧,本少爺又沒真正扣你們的錢。”陳剛揮手,示意眾人起身“以後,不想再出類似的事情,就打起精神來,聽本少爺的講解,記在腦子裏,刻在心裏,嚴格遵照操作的指導書去操作,保證你們沒問題。”
待眾人磕頭致謝,起身後,陳剛開始招呼眾人把坩堝烘烤爐清理幹淨後,放入坩堝泥坯,用了將近一整天,完完全全的,手把手的把細節讓操作工們親自操作到規範為止。
到了坩堝煆燒完成後,已經日頭偏西。
陳剛完全顧不上今日能否正常下班了,帶領著眾人生爐子,吊坩堝,填原料,熔煉……每一個步驟,都務必讓每個崗位的操作工反複演練,操作直至熟練,再推進到下一個步驟。
不知何時,車間裏已經點起了無數的燈籠,在燈光的映照下,眾人揮汗如雨的跟在陳剛身邊,不停的學習,不停的詢問,不停的嚐試。
當陳剛下令坩堝出爐澆鑄的那一刻,東方已經冉冉升起一輪火紅的朝陽,所有人俱是一身的疲憊、一身臭汗、布滿血絲的雙眼通紅。
完成了最後的澆鑄工作後,眾人在陳剛的帶領下,走出車間,邁著疲憊的步伐回宿舍睡覺。
這熟悉的疲憊,又讓陳剛回憶起當年帶著工人日以繼夜的拚命趕貨的日子,看來,又要開始經曆這種痛苦的生活了。無奈的苦笑一聲,搖搖頭,長籲一口氣,慢慢的走在回程的路上。
淹沒在上工人潮中的王盛惠,驚訝的看著本該大步流星去車間的陳剛,居然是帶著一群疲憊得連話都懶得說的家丁們從車間裏出來,那滿身的髒亂塵土明確的告訴了所有的人,這一夜,他們經曆了什麼。
心尖狠抽了一下,疼得堅強的小姑娘,居然有點鼻子酸酸的。
他都這麼有錢了,幹嘛還這麼拚命?
他不是大少爺麼?享享福就好了嘛。
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