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聽人說,話不要說的太滿,蘇童從來沒太當回事,現在,她後悔了。
活了二十幾年,遇到鬼壓床這種事情,對她來說還是頭一遭。
白天外出采訪的時候,在一個僻靜的小胡同裏麵,一個腰背佝僂著直不起來,兩隻眼睛看上去仿佛隻有眼白,沒有黑眼仁兒的老太太一把拉住了她。
“姑娘,你的八字太輕了。”老太太長得瘦小幹癟,聲音卻異常的嘶啞低沉,她一邊死死的拉住蘇童的手腕,一邊用那一雙令人莫名感到汗毛直豎的白眼珠瞪著蘇童,“你可千萬不要去那些陰氣重的地方,不然非得招惹到不該招惹的東西不可!今天遇到我是你運氣好,我好心提醒你,要是換成別人,你就可沒那麼走運了!”
“大娘,你先放手……”蘇童被老太太嚇了一跳,本能的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瘦小的老太太力氣居然奇大無比,兩隻手就像是兩片砂紙一樣,抓得蘇童生疼,要不是看她一把年紀,蘇童差一點疼得一把推開她,用力想要把手抽回來,偏偏被老太太拉得死死的,抽不出來。
“蘇童,怎麼了?”
和蘇童一起出來做采訪任務的攝影記者聽到蘇童又驚又嚇的聲音,連忙從被采訪對象家的小院子裏跑出來,蘇童聽到同事的聲音,心裏也踏實了不少,趕忙扭頭叫他,想讓他幫忙一起擺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奇怪老太太,她才一開口招呼,就覺得自己的手腕一鬆,等攝影記者出來詢問她情況的時候,她再一看,小胡同裏空空蕩蕩的,哪裏還有什麼駝背的白眼老太太。
一個盲眼的幹瘦老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無聲無息的就不見了,這件事情確實有點詭異,但蘇童本著二十多年來從未被撼動過的唯物主義精神,隻當自己遇到了個神經兮兮的老太太,定下神之後並沒有太當回事,回到報社裏還當作談資拿來和她對桌關係最要好的同事小王講,倒是小王聽完之後一驚一乍地盤算了半天,非要找個好日子,拉蘇童到廟裏去求個護身符不可。
蘇童沒有當回事兒,反倒笑著和小王調侃,說:“人家畫家都說了,最容易畫的東西就是鬼,因為誰都沒見過,畫成什麼德行都說得通。這個世界上要真的有鬼倒好了,我瞧瞧長什麼樣,以後在這方麵也算個權威了嘛。”
“我看啊,語氣在這兒耍嘴皮子,你還不如趕緊找個陽氣旺的男人脫單比較靠譜!”小王平日裏和蘇童鬧慣了,看她不當回事,索性也就不提護身符那些,調侃道,“要不然夜半無人,萬一真有哪個鬼大爺心疼你深閨寂寞……”
“歡迎之至!臥室的大門隨時敞開!”蘇童當時是這麼回應的。
好吧,飯可以亂吃,話卻果然是不能亂說的,當天晚上就遇到了鬼壓床,半夜三更的瞪著眼躺在床上一動也動不了,蘇童隻能在心裏哀歎,不知道這算不算自己的現世報。
她不知道現在是淩晨幾點,隻知道屋子裏黑漆漆的,窗外黯淡的星光透過半透明的紗質窗簾灑進屋裏來,讓房間裏顯得更加冷寂,床頭小鬧鍾的秒針每走一下都發出嗒嗒的響聲,那聲音平時小到蘇童根本聽不見,可是現在卻好像格外響亮,每發出一聲,都震得蘇童的心跟著抖一下,白天和小王互相調侃說的玩笑話也都重新浮現在腦海中,惹來了一股莫名的寒意,裸露在被子外麵的手臂上頓時浮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如果現在她的四肢能夠聽指揮,蘇童一定會想要照著自己的腦袋敲上一記,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嚇唬自己的事情!
一定有科學解釋的,蘇童迅速的在腦海中搜索相關的說法,試圖給自己一些安慰,她記得以前曾經看過一篇介紹這方麵知識的文章,文章說所謂的鬼壓床,醫學上被稱之為睡眠癱瘓症,遇到這種情況的人,以為自己醒了,但是事實上卻仍舊出於夢境當中,所以肌肉呈現出幾乎麻痹的狀態,無法受支配的活動。
忽然,蘇童覺得她隱約聽到了什麼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唱歌,那個聲有些飄渺,忽遠忽近,就像有人在聽收音機,還把音量一會兒調高一會兒降低,反複幾次之後,那歌聲便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好像距離蘇童也更近了一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