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龍坪鄉,二仙岩村,坐落在清山綠水之間,這裏作為革命老區之一,至今還流傳著不少當年根據地遊擊隊的傳奇事跡,更有老一輩遺留下來的老學究,唱著調號,活躍在那一個個山包之上,每每日落黃昏,揚歌載舞,看著抽旱煙的老伯伯以及爭相追逐嬉戲的孩童,少了大城市的些許浮躁,多了一些樸實的樸質,別有一翻世外桃源的滋味。
日落西山,霞暮光芒的餘暉潑灑大地,炎炎夏日正濃,天際遠處的火燒雲鋪天蓋地,不斷的變換著各種大自然神奇的圖騰,若天馬、似金鵬、宛蛟龍、若謫仙,更有出水芙蓉的美景,美不勝收,讓人瞎想萬分。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泛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往西行。一來是馬謖無謀少才能,二來是將帥不和失街亭。連得三城多僥幸,貪而無厭你又奪我的西城。諸葛亮在敵樓把駕等,等候你到此談談心。”
“西城外街道打掃淨,準備著司馬好屯兵。我諸葛並無有別的敬,早預備下羊羔美酒犒賞你的三軍。你到此就該把城進,為什麼你猶疑不定、進退兩難,所為的何情?我隻有琴童人倆個,我是又無有埋伏又無有兵。你莫要胡思亂想心不定,你就來來來,請上城樓聽我撫琴……”
“好!”
唱曲兒的是二仙岩村的長者、智者潘林儒,年達八十有餘,少時走南闖北,組過戲班子做過戲子,也曾參過軍經曆過戰爭,僥幸完好無損退下來,從部隊返回地方,接受政府授意早期鄂省藝術團,精通大江南北不少地方的曲調,一幹就是數十年如一日,才從位置上退下來數個年頭,回到生養的二仙岩村之後便是徹底定居下來,不專業手藝,頂多也就在這種悶熱的夏日黃昏傍晚,提著嗓子唱上幾段,在如今幼童都會唱《愛情買賣》的年代,那種曆史文化沉澱的老腔卻是一大亮點。
一曲《空城計》便是在滿堂喝彩的掌聲中徐徐唱罷,潘林儒蒼老苦朽的手指輕撫著長髯白須,目光沉澱,看向旁側的那名青年。
在潘林儒的視線當中,這名青年的容貌並不出眾,反而普通到放入茫茫人海幾近可以完全忽略的感覺。
但是潘林儒終究不是尋常的升鬥小民所能比擬,經曆過硝煙戰爭的男人,骨子裏總是對這種情懷有種莫名的感應。在青年那齊眉遮眼的臉頰之下,卻是難掩雙眸中沉凝的氣息,那是一股每每對視就能讓他感覺到窒息的氣質。
更何況,此時此刻,青年周身穿著一套馬褂,胸膛微微敞開,露出那雄健的肌肉,那等強橫的體魄絕非耕種之人就能擁有,單單是坐在那裏,都能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但是,這個時候的青年的目光是渾濁的,充斥著無限的迷茫,總是遙望著天際的遠方,若有所思。
“唉!”
金鱗其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潘林儒知道,區區一個活龍坪鄉二仙岩村,要想留下這樣一個青年是絕然不可能的事情,就像有的人注定要平庸一輩子,有的人注定要輝煌一生,他能夠斷定,眼前的這個青年,終究有一天會想起來自己是誰,並且宛若仙人一般乘著騰雲仙鶴離開,去到一個二仙岩村村民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地方。
“彈頭,還沒有想起來自己是誰?”歎了一聲,潘林儒問道。
“沒有。”青年搖了搖頭,聽到“彈頭”二字,右手手指不由自主的撫摸上脖頸懸掛著的那根項鏈,神色感傷。
彈頭,自然不是青年的真實姓名。
據老潘頭說,三年前長江發大水,洪澇極其嚴重,他和其孫女潘晴從省城辦事回來途中路過長江江邊正好將他尋覓。祖孫二人心地善良,將奄奄一息的他救下來後帶回二仙岩村。
雖然老潘頭任省藝術團數十載,但一身清廉,家徒四壁,根本沒有足夠的金錢送他到醫院,即便是恩施縣人民醫院都不行,故此隻能采用當地村民的土方法死馬當作活馬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