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流金火(1 / 2)

李茜/文

被采訪者:冬筱

“我對自己說,鐵軌脫離於城市。無論一座城市多美,多可愛,鐵軌永遠千篇一律:灰頭土臉,碎石載道,塵埃飛揚,冰涼冷漠。任何城市的鐵軌都沒有特定的標誌,無非是數不清的石子、寬寬的枕木、那兩道鏽跡斑斑的平行線,還有左右目光無法窮盡的距離,單調而冗長。可是,我愛鐵軌。爺爺說,如果你從童年的記憶幵始時就愛上一樣東西,它會一輩子跟著你,直到天涯海角。”

每一本合格的小說,不管它的故事是平實近人還是天馬行空,當我們翻開它,短暫地閱讀完外頭的一兩段文字,便該借由這幾百個字構築起一個遊離於現實之外的空間,裏麵盛放的,是由“我”一一讀者、作者、書所形成的三角關係。越是優秀的小說,這樣的三角形便越為穩固。小說的開頭就像是一瓶正在噴灑的香水,讓你迎麵就感受到故事的氛圍,將你拉入那個獨一無二的遊離空間中。

而冬筱的第一本長篇幵頭,令我迎麵感到的是略有些荒涼滄桑的,來自歲月深處的涼風。像是一隻舊而幹淨的搪瓷水杯,邊緣磨開的擦痕泛著凝重而沉靜的冷光。

我最開始生出的疑問就來自於這無聲清冽的光芒中,很難想象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作者的第一本長篇,能帶來如此飽滿而擁有質感的氛圍。

這種“很難想象”的特質從他第一次走入眾人的視線便開始了。

2012年十月時,冬筱以純粹的新人之姿,在《最小說》上開始連載長篇處女作《流放七月》。他,和他的作品,都像憑空從石頭中蹦出的孫悟空,毫無征兆,卻又踏踏實實地砸出了聲響。

很多人都在問,冬筱是誰,他怎麼的就這樣出現了?

“上大學以後業餘時間增多,突然發現自己有很多關於生活的想法,文字順其自然變成了我的表達方式,之後就一直在寫作。簽約最世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郭總看到 了我的文章,後來取得聯係,也簽約了。那時剛好《流放 七月》已經完成了初稿,所以就選擇連載。”

麵對提問,他的回答簡單明了,沒有任何的大張旗鼓。 事實上,從這次訪談他的回答方式可以感覺得到,簡單明 了、低調、理性、實事求是,似乎是他的性格特征。也許 這和他所從事的職業有關,“目前住在上海,一邊在律所實習,一邊準備司法考試,然後下半年會考研。”

一個實習律師,卻在寫著一群曆史中詩人們的故事。 極冷靜與極激情,這兩個職業當中天差地別的特質,卻在 冬筱這個初出茅廬的作者這裏被融為一體,這不得不說是 很有趣的一件事。

《流放七月》講述的是一段鐫刻於曆史塵埃中的故 事一一以新詩時期的“七月詩派”以及建國之後的“胡風 案”為背景,穿過現代中國的沉重曆史,通過對兩個家庭 四個隔代人物命運的描繪,講述了一個建立在友誼之上, 一座城市之上,關於理解、繼承和選擇的故事。兩位“80 後”主人公背負著各自家庭的過去,在彼此支持和成長中 尋找著對抗個人命運、撫平曆史創傷的生活道路。

小說嚐試展現七月派詩人最後的謝幕,告別並惋懷一 代偉大而悲愴的知識分子,並且以年輕人的視角回望祖輩 的人生,預言式地紀念必將到來的曆史時刻。

僅僅從內容介紹,便可以感覺得到這部作品的“不同 尋常” 。《流放七月》不同於以往在《最小說》雜誌上的任 何一個連載,給人的感覺也很不像出自一個二十來歲的作 者之手。在這個商業至上的速食文化氛圍中,將第一部長 篇作品鎖定如此一個非流行的冷門題材,這需要的不隻是 技藝或想法,更需要的是勇氣。

“寫作這個題材這並不是我刻意的選擇,其實我是為 了講述七月詩派的故事才幵始創作小說的。我很自然就把 核心選定在了七月詩人們身上,這個題材就是我寫作的初 衷和目標。我現在明白,也許自己將來的任何一部作品, 都不可能像第一部小說那樣,目的單純,不求回報。”

“是否有想過寫作這樣較嚴肅的作品也許會不太受讀 者歡迎? ”我問。

“連載之前其實就已經意識到,沉重嚴肅的小說肯定 不會討人喜歡,但我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我想自己將來也 能寫一些不那麼沉悶的作品。”他的回答十分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