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羲,名字和書聖王羲之大人僅一字之差,全因我爺爺是市老幹部活動中心書法學習班的狂熱擁護者,害得我取了這樣一個很有盜版嫌疑的名字,也不止一次被我那幫狐朋狗友(我老媽語)拿來開涮,見麵就喊我“書聖”的那可不是一個兩個。
久而久之,我對這個外號也就麻木了,琢磨著好歹自己也被爺爺拎著耳朵劃拉了十幾年的大字,好不好不敢說,比起那群寫字像狗爬的家夥來,“書聖”這個綽號我就是欣然笑納,似乎也不能說明我比他們的臉皮就厚到哪裏去了。
唯一一個喊起這綽號來仍舊招我不待見的家夥,就是正迎麵走過來、還和我們班另外一個女生笑得樂不可支的臭丫頭了。有著從出生起就在同一座公寓裏待著的孽緣,我和這個名叫“聶小青”的丫頭的過節,可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自打我倆從幼兒園一路同班到現在大學二年級,我人生當中的每一件糗事,她都如數家珍,並且總是以最具殺傷力的方式說出來。
遠的就不說了,我近二十年以來第一次純純的戀情,就因為這丫頭一句“這家夥小時候被女生扒過褲子,是一路哭著跑回家的喔”,結果對麵那個原本一臉崇拜地看著我這個柔道社主將和大字社,哦,不是,是書法社主力拉攏對象的漂亮小師妹立刻臉色大變,下一刻便露出一種鄙夷的神情,目不斜視地從手捧鮮花、手攥情書的我麵前走了過去。
最最令人發指的是,聶小青同學非但沒有為她愚蠢的行為道歉,反倒劈手奪過我手裏那封賄賂了同屋小蔡一個月才得的情書,轉手就把它塞給了旁邊正在清掃女生宿舍樓的阿姨。結果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我壓根兒都不敢從校環衛處的大門口經過,害怕剛一踏進方圓十步以內,便已被小阿姨純情而華麗的百萬伏特電壓所擊倒。
所以聶小青也破天荒地開始躲我。據說因為我現在一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就很猙獰,而她曆來對於避禍很有一套心得,所以真正遭殃的變成了我們柔道社裏的社員和同宿舍的幾個哥們,以至於他們現在一見到我,都會自發地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唯一還敢跟我接近的,就隻剩下了我的另外一個發小章曉光。
曉光比我和聶小青大一歲,現在已經是穩穩當當的校籃球隊主力,場上的位置是小前鋒,可是脾氣卻比我和聶小青都要好多了,經常充當我和聶小青之間的和事老。我媽常說我要是有曉光一半的穩重,她就不用每次在祭奠老爸的時候,說上那好幾車子的話了。托曉光那副如今已經長成一米九二的身板的福,我跟聶小青打小就幾乎沒有被人欺負過,順順利利地追著曉光的腳步進入了這所全國重點大學,經過一番艱苦努力之後,我還順利拿下了柔道社主將的寶座和空手道黑帶的初段資格。可惜好死不死的我跟聶小青又成了同班,繼續著我們別人非說是“青梅竹馬”、在我看來卻是不折不扣的孽緣的同學關係。
我家應該算是個知識分子家庭,從爺爺那輩起,連我爸在內,一直到我堂姐王芳,出了好多位光榮的人民教師。用我媽的話說,那可是一屋子的文人哪,偏生到了我這,愣是出了一武夫。我打小就對那些傷春悲秋的東西缺根筋,偏生我爺爺對兒童教育抓得很緊,尤其在我爸因為交通意外而去世了以後,更是直接從我媽手裏接過了我的教育權,還美其名曰“慈母多敗兒”。其實我還真沒看出來,那個老是抓根雞毛撣子追著我跑的老媽“慈”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