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若生完這場病,又依舊回到內閣裏當差。他這個協辦大學士,說白了就是個皇上的秘書,主要職責是負責替老康看折子寫節略,然後被老康問到的時候,說上幾句自己的意見。
因為重要的事情,老康同誌都會自己拿主意,比較重要的事情,有其他的幾位老爺爺拿主意,到錫若這裏,就是些重要性級別比較低的事情了,而且一般都有前例可循,他在內閣裏行走了這半年下來,多少也摸著了門道,從一開始總被老康教訓翻譯本章錯誤,到後來屢屢受他的表揚,錫若心裏也不是不得意的。隻是他想起先前一場差點兒跪廢掉自己兩條腿的處罰,心裏便覺得後怕,所以差事上倒是格外地盡心。
進了四月,剛剛回到內閣沒多久的致仕大學士陳廷敬又歿了,新的大學士一時敲不定人選,無形中錫若在內閣當中的分量就又重了。沒過多久,錫若瞅準機會向老康討了個內務府大臣的差事,果然一討一個準,而且自那之後,府裏的那幫老嬤嬤們果然對他客氣了很多,他再進福琳的內院,也不敢再伸手向他亂討銀子了。
錫若知道這些老嬤嬤們忙活了一輩子,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出了宮,現在也就指著在福琳身上發點老財,便索性把明珠遺傳到他的名下、京城裏的幾處生意交給這些老嬤嬤和她們的家人打點,同時跟她們約法三章,實行承包責任製,每年定下一個他己覺得合適的利潤標準,多退少補,讓她們各顯神通發財去,他樂得坐地收銀,也少花費了些心思在打理產業上麵,每年多出來不少進項,有空便進宮去敬孝敬惠妃、成妃和德妃這幾位平日裏照顧過自己和福琳的主子娘娘。隻可惜往日裏對自己頗為關照的良妃娘娘已經仙逝,不然也能給她送點兒好東西過去。
這麼幾番折騰下來,錫若竟把福琳這座公主府裏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這治家有方的名聲還傳進了宮裏,被老康招過去大大地表揚了一通,還說了好一會兒“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錫若自然連連說是,心裏想的卻是,隻要家裏頭不後院起火扯我後腿兒,我就心滿意足了!
隻是不想千提防萬提防,家裏最後還是出了事。這一天,錫若剛把一堆奏章抱進老康的書房,就看見自己有陣子沒見到的雍親王坐在裏頭,眼皮子不禁微微地跳了一下,連忙把奏章擱到了老康桌子上,自己屏息靜氣地站在一旁,巴望著老康快快地批完這些折子,好讓自己遠離了雍親王冰寒徹骨的“氣場”。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虛的緣故,錫若總覺得今天雍親王看他目光分外地犀利,簡直每一眼都像是一把小錐子,要在他身上戳出一個洞來。錫若一邊在心裏叫老康你快點,不然我就要被你兒子的眼神兒戳成篩子了,一邊卻又絲毫不敢動彈,簡直跟大學軍訓時站軍姿一樣,連褲腿袖邊兒都沒顫動一下。
老康看了一會兒折子,又跟雍親王對了幾句話,抬起頭見到錫若這副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不禁詫異道:“你今天倒老實!”
錫若連忙抖抖臉皮擠出一個笑來,說道:“皇上和雍王爺說正事兒呢,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兒?”
老康聽得一笑,指著錫若對雍親王說道:“他自打成親了以後,倒真是穩重了不少。不枉朕罰他那場!”
雍親王淡淡地看了錫若一眼,讓錫若覺得身上“噗”地又多出來一個小洞,這才朝老康說道:“確實是穩重了不少,也老成了不少。”
錫若隻覺得雍親王若有所指,越發想要快快地逃離這裏,簡直恨不能衝上去抓住老康的手來批奏章蓋戳兒。好容易熬到老康把一堆折子都看完了,也批示完了,錫若連忙上前一步把奏章都抱了起來,飛快地說了一聲“奴才告退”之後,就等著老康放自己一條逃路。不想雍親王也在這時站起身來,說道:“那兒臣也就不打攪皇阿瑪休息,先行告退了。”
錫若隻覺得心裏一寒,又拚命巴望著老康再生出點什麼事來留下自己,偏生老康這次出奇痛快地一揮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