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無聊！無聊！無聊！
妖媚的笑容，鮮嫩的女體，白皙的皮膚，纖手擺動處如行雲流水，玉腿輕揚處若山澗靈泉。高挽的發髻，狐惑的鳳眼，背轉處赫然是一隻八腳的蜘蛛，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啊，無聊！無聊！無聊！
青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紅唇輕啟，曼妙的歌聲四起，在昏暗的客廳裏回響，不絕如縷。歌聲落處，竟是一曲《菩薩蠻》：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青靈低頭坐著，眼前一片白光閃過，抬眼看處，竟是一隻潔白細嫩的腳，腳上麵是一段白玉一般的小腿。柔韌的腳腕處，係著一根細細的紅絲線。紫瑤彎下腰，拿起酒壺斟滿了青靈麵前的金樽，然後雙手捧起酒杯：“鹿老爺，請飲了這杯酒。”
青靈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九王爺大笑起來，渾厚的嗓音像洪鍾一樣回蕩在客廳裏。
啊，無聊！無聊！無聊！
紫瑤笑著離開了，在客廳中央轉了幾個圈，又到了宮本老爺的桌前，伸出纖指，為宮本老爺斟滿了一杯酒，然後雙手捧到了宮本老爺麵前。宮本老爺接過酒杯，細細啜了一口。九王爺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客廳裏又響起嗡嗡的聲音。笑過之後，九王爺開口說話了：
“宮本老弟，為何不感受一下她的肌膚呢？”
宮本一口喝幹了金樽裏剩下的酒，然後放下酒杯，伸出手，撫摸紫瑤的手背，小腿和潔白的腳，紫瑤對著宮本笑，笑得那麼妖媚。
一曲終了，紫瑤停在了客廳中央，一條腿蜷曲在地上，一條腿直伸著揚在半空中。九王爺喊了一聲好，然後問青靈和宮本：
“二位老弟看我這件寶貝怎麼樣啊？”
宮本說：“真是一件稀世珍寶，九王爺好福氣啊！”
“哈哈哈。”九王爺大笑起來。
啊，無聊！無聊！無聊！
青靈又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再去倒酒的時候，發現酒壺已經空了。
“鹿老弟？”九王爺走過來，扶住青靈。
“鹿兄喝醉了吧？！”宮本對九王爺說。
“不可能啊！他來這兒做客很少喝醉酒的。”
啊，無聊！無聊！無聊！
“九王爺，你先扶著他，我去叫穆罕默德。”
宮本出去了。紫瑤站起身，來到青靈身邊問九王爺：“王爺，鹿老爺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喝醉了吧。”
閣樓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九王爺對紫瑤說：“你先回避一下。”
“是，王爺。”紫瑤轉過身向屏風後走去。寬大的日式落地窗透進來慘白的霧光，紫瑤潔白的後背上，那隻碩大的八腳蜘蛛清晰可辨，細細長長的腳就像紫瑤修長的雙腿和胳膊。
穆罕默德走過來，蹲下身，背起青靈往樓下走去。濃重的氣味從穆罕默德身上散發出來，宮本老爺用手在鼻子下扇動著，遠遠地跟在後麵。
“九王爺，宮本老爺，你們不用擔心，鹿老爺也許是想靈兒了。”
“但願如此吧。回到家後給鹿老爺熬些酸梅湯醒醒酒。”九王爺說。
“是，九王爺。二位老爺保重，小人這就帶鹿老爺回去了。”
轎子抬出了後院，抬出了九王爺家的大門。小雨仍然淅淅瀝瀝地下著。霧城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們披著蓑衣在雨中叫賣著。軟玉坊裏傳來歌聲，琴聲和歡笑聲，姑娘們站在樓上搖著綢巾，招喚著路過的公子哥兒們，達官貴人們。這就是霧城，高貴與卑賤共存的地方，一個永遠安靜不下來的城市。青靈在轎子裏翻了個身，收回了向外望的眼光，慵懶地閉上了眼。啊，無聊！無聊！無聊！
轉了一個彎，過了一條街；又轉過一個彎，又過了一條街；再轉過一個彎，再過一條街。終於到家了。
轎子抬進了鹿府的後院，青靈扶著穆罕默德的手下了轎子，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穆罕默德趕快跑過來攙扶青靈，青靈一把推開他，又搖搖晃晃地朝著鹿場走去。身後響起穆罕默德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夫人，夫人，老爺喝醉了！老爺喝醉了！”
鹿夫人慌慌張張地從客廳裏跑出來，香蓮在旁邊為她撐著傘。鹿夫人跑到了鹿場邊的時候，看見青靈正蹲在鹿場裏，一隻手撫摸著靈兒柔軟溫潤的身體，一隻手摟著靈兒的脖子嗡嗡地哭。鹿夫人接過香蓮手中的傘，走進了圍場，靈兒用一雙溫馴的眼睛看著她。
鹿夫人走到青靈身邊，為青靈擋住了正在變大的雨水。這霧城的雨，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啊！鹿夫人輕聲歎了口氣，用手輕拍著青靈的肩說：“不哭了，不哭了……靈兒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