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隻是被爺爺奶奶和宗晟寵著,他們不讓我接觸那些煩心的事情,而那些都由他們來承擔。在我麵前,不管是發生了什麼,都是笑臉相迎,都是一副日子已經好起來的樣子。
年夜飯的時候,就連姑姑都打電話來問我,要吃什麼魚。年年有餘,這個魚是鯉魚還是鰱魚還是鯽魚,怎麼做,看我這個孕婦選擇。姑姑的語氣還是那樣,時不時刺刺我。不過在掛電話的時候,我還是聽到她說了一句:“真是的,錢都賠完了還那麼講究。”
“姑姑,姑姑!”我急著對著手機叫著,姑姑的聲音又重新傳來,“還有什麼要求啊?”
“姑姑,我們都知道,你是真的對爺爺奶奶好的。謝謝你這麼照顧爺爺奶奶,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們的姑姑。”
“切,這句話還像點人話嘛。那個你既然這麼說,我也就明說了。過年的時候,我會帶男朋友回家,你可別給我挑刺。我這次要的嫁出去了,你坐月子的時候,我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祝姑姑,百年好合。”
姑姑那邊笑了起來:“得了,掛了。你別嫌我要的嫁妝多就好。這個家,也沒多少嫁妝給我拿了。”
大年二十六的時候,宗晟因為事情耽誤,沒有能來玻璃屋接我,我隻能跟著小陳的車子回到公司,再跟宗晟的車子回去。
我們下了小陳的車子,走進公司大門的時候,就看著大廳裏,宗晟從樓梯衝了下來,直接站在電梯門前,看著電梯門打開,伸手就壓在電梯門的感應器上,說道:“爺爺,我不同意你的決定。今年不比往年,你的身體剛做手術沒多久,你不能因為躲債而在大年時離開家。這樣,我們把手裏的公路段的工程馬上拋出去,還有三天的時間,三十晚能拿出錢來。”
電梯裏,小六用輪椅推著爺爺,低聲說道:“宗晟,你是今年才回來的,所以不知道。這種事,往年也有過,這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小六還沒有說完,宗晟就低吼著:“那是因為往年我沒有回來,你們才會這麼做。現在,我回來,我來做主!爺爺,在昨天我就擬定好了拋出公路段的工程的合同了,請你簽字。”
“宗晟!”爺爺咬著牙,同樣低吼著:“你根本就不了解這行業,我們這種小房地產,這麼做很普遍。”
“別人怎麼做跟我沒關係,我隻知道,我不能隻顧著賺錢,讓爺爺受委屈。也許,爺爺奶奶一直以來的打拚,這種優越感,我沒有,我也體會不到。我常年在外麵,隻知道有個地方睡,能吃飽就行了。就算宗安整個賠了,我們家裏的田地,可以讓我們一家人睡好吃飽。我也可以工作,我也可以賺錢養你們,讓你們安度晚年。現在,不管怎麼樣,我都不可能為了錢,讓我爺爺帶著手術後生病的身體在大年也去外地的小旅館住幾天。那能換來多少錢?”
我走了過去,蹲下身子,跟坐在輪椅上的爺爺平視著:“爺爺,別出去了。就讓我們一起吃個團圓飯吧。”我張著嘴,沒有說出後麵的話來,我後麵是想說,“也許這是我們和宗晟吃的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團圓飯了。有爺爺,有奶奶,有宗晟,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誰知道,元宵節的那天晚上,沙恩酒店會不會塌下來呢?”
宗晟爺爺蹲下身子,拉過爺爺的手,直接印在他已經準備好的印泥上,再壓在合同上。爺爺看著紅紅的拇指頭,哆嗦著嘴唇,別過臉,一滴眼淚就落了下來。
小六趕緊推著爺爺離開,小米湊了上來,低聲問道:“優璿,我們員工今年的年底福利紅包,不會沒有了吧。”
宗晟在那收著文件,冷著臉一邊說道:“少不了你的。”話畢,他拉上我,就往外麵的車子走去。
看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其實在宗晟和沈繼恩的人起衝突的那天起,我就已經想過了未來的可能。可能,宗晟和牛力帆都會被砸在沙恩酒店的廢墟下。可能,元宵節過後,他們兩就失蹤了。也可能,我會在元宵節的第二天早上,就接到警察的電話說發現了宗晟的屍體。說不定就是那個笑起來滿臉皺紋的那個警察打來的電話呢。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存了我的手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