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該咋辦?”翠兒喝了口茶,略覺平靜,也可能是袁白先生的話讓她這樣。
“你幫八路做事,不管這些八路是不是好人,此仍是為國大義,就和老旦他們被抓去打鬼子一樣,國民政府用的方法不好,但目的是好的。翠兒,你沒選錯。”袁白又給兩人添了茶,說,“郭鐵頭成了隊長不奇怪,這樣的人才能幹這樣的事,八路的目的雖好,卻能用不擇手段的招兒,他們能堅持下去。”袁白端著茶在屋裏走動,警惕地看了眼門外,走回來接著說,“鬼子是惡,但並不聰明,手段呆板,不知變通,他們或從來也沒想過變通,太依仗武力的人總是如此,他們畢竟不了解中國……翠兒,既然選了,就認真走,先走贏了再說,但這是一條回不了頭的路,沒有後悔藥,你也不是一個人,兩個孩子眼看就大了。”
“先生說的是,但我逼到這份上了,不幹也不行了,隻是每天擔驚受怕,不知啥時候會出事。”聽他這樣講,翠兒長出一口氣。
“既如此,要有章法,要有底氣,要知己知彼。”袁白先生站她麵前,一副極認真的樣子,“我今天去,是給田中一龜提建議,村裏沒有壯年男人,卻滿是守寡的寡婦,我讓他開放禁令,鬼子們不行,偽軍常駐,可以考慮男女通婚,如此便更加穩定人心。男女之事,就像爬山虎和大樹,隻要能看到,定是要纏繞一起,因這樣的事大開殺戒,終歸弄得怨氣衝天,不是長久之道。”
翠兒大張著嘴,她真沒想到老頭竟是去說這事。
“田中沒有表態,隻說容他考慮,他或許仍不同意,但至少希望他以後不再為此殺人。翠兒,拋開做漢奸不說,漢奸劉這人不錯,沒有幫著鬼子為非作歹,也沒有仗著鬼子欺負村民,至少不是壞人,他幹這個,也許就是為了家人性命,隻會日本話,別的又幹不了。”袁白走近她眼前,幾乎伏在她耳邊說,“做了這個,你得讓他向著你,這樣你會安全十倍。”
“先生的意思是……”翠兒一驚,隱隱吸了口涼氣。
“翠兒,這不是鬧著玩兒,也不是鄰裏之間勾心鬥角捉迷藏,這是你死我活,既走了這一步,你就要學八路,隻要不昧良心,就可不擇手段。”袁白先生扶著她的肩膀,像是怕她發抖一樣,“我推著老旦的命,算著他該活著,但他何時回來,老漢全無頭緒,他走了四年,也許還要四年,也許還要不知多少個四年。這樣的世道,你一個女人家帶著兩個孩子,又幹了這要命的事,你必須想清楚,你隻有安全地活下去,才能等到再見老旦的那一天。”
翠兒點了點頭,好像聽懂了,又仿佛雲裏霧裏。
村口貼了告示,田中一龜果然接受了袁白先生的建議,他撤銷了那張要命的男女禁令,但提出了新的要求:有任何男女……搞在一起,必須向皇軍據實彙報,如果有成親的,皇軍有賞,如果隱瞞不報,統統嚴懲。
這奇怪的告示從沒見過,漢奸劉念完之後,村民們無人吭氣,鬼子有這麼好心?埋下去的謝小蘭那三人還沒爛透,他們就大發慈悲?可不能上這個當,鬼子這叫欲擒故縱呀,啥叫嚴懲?不就是殺頭嗎?
翠兒對此不置一詞,任山西女人屢次言語敲打,都說那是鬼子騙人的,你山西子要是騷勁兒上來了,最好摸摸脖子。
話雖如此,翠兒隻看漢奸劉的態度,他若敢來,便說明告示有效。她焦急又平靜地等待,又怕郭鐵頭突然半夜出現,別和不期而至的漢奸劉翻牆頭時撞個滿懷。翠兒識相地在院裏牆下放了張梯子,每晚豎起,不用時平放,她知道想用的人自然會用,省得落在院內發出聲響,驚了不知什麼時候回隔壁來睡的山西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