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盛夏,紅紅火火。
青浦公社終於迎來了“政社分設”的日子。
今天縣裏區裏都要來人,陳子濤特別重視,因為據呂玲瓏從縣委大院傳遞過來的可靠消息,縣長東方明要蒞臨青浦,親自任命青浦鄉的兩套領導班子。
這可不是個小事,在老文書張三順的工作日誌裏,青浦已整整有二十二年沒出現過正縣級以上的官員了。
陳子濤早早的出門,中山裝穿得筆挺有形,留下梁宏負責準備工作,自己帶著馬上青去青浦河邊“界迎”。
所謂的“界迎”,就是有上級領導前來檢查或視察的時候,所在地的領導前往自己屬地邊界迎接。
但是,等涉水過了青浦河,陳子濤改了主意,決定就在青浦河邊迎接縣長大人。
這不是真正的界迎,青浦河邊離與南嶴公社的接壤處,還有五六裏之遙。
馬上青嘲笑陳子濤道:“子濤,你這拍馬屁隻拍一半,拍得半途而廢,你讓領導怎麼看你呢,讓我馬上青怎麼看你呢,讓你陳子濤自己又怎麼看你呢?”
“我呸。”陳子濤樂道:“姓馬的,我就是不想拍領導的馬屁了,你們愛咋咋的。”
馬上青笑道:“不對,你有情緒,老實交代,昨晚是不是幹了什麼見不得陽光的事情?”
“嗬嗬,情緒個頭。”陳子濤坐在河岸上,靠著桑樹眯著雙眼壞笑道:“放心吧,我好著呢,倒是你馬上青,我勸你悠著點啊,別老騎在你老婆這匹母馬上不下來,你得留點時間騎在咱革命事業的馬背上。”
馬上青的老婆正式調到了青浦中學,這幾天小別賽新婚,一下班就往家跑,如膠似漆,花前月下,連黃花閨男陳子濤都眼紅不已。
“你少拿說事。”馬上青笑道:“我知道,你在琢磨東方明縣長為什麼會親自前來。”
“知我者,姓馬的也,老馬你說說,咱們的縣長大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馬上青也坐到河岸上,斜了陳子濤一眼道:“奇了怪了,你好歹也在縣委大院待了一年,這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吧。”
陳子濤搖了搖頭道:“還別說,這整整一年,我和縣長大人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不多過一百個字,我還真不了解這位縣長大人。”
馬上青道:“那就用你的老辦法,分別以你的老爸和縣委書記林平為參照物,這不就衡量出來了嗎。”
這倒也是,陳子濤想了想後說道:“縣長與縣委書記不對付,這是公開的秘密,不過,我家老頭子是個怪物,既不討縣委書記林平的喜歡,也不招縣長東方明的待見啊。”
“子濤,我也覺得有點意外。”馬上青道:“咱們青浦很少有縣領導光臨,你老爸又不招縣領導待見,現在縣領導卻來為你站台,這怎麼琢磨也琢磨不透啊。”
陳子濤道:“通知上說,縣長大人隻是短暫停留,人家還得去東浦和西浦,他娘的,一天走三個公社,咱就當是刮過了一陣風吧。”
馬上青笑道:“這樣也好,不在咱們這裏吃飯,這不正好讓咱們省點飯錢麼。”
正說著,山那邊的嶴口出現了一行人,走在前麵的正是縣委副書記兼縣長東方明。
東方明正好四十歲,年富力強,精明強幹,在他這個級別算是年輕的了,他身材瘦削,戴近視眼鏡,著灰色中山裝,文質彬彬,外表卻象一個中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