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安和縣縣城雲寧鎮,夜很深了,街燈寥落,街上的商鋪都拉下了卷閘門,隻有護城河邊的夜市還有些人氣,搭建的簡易帳篷裏,亮著一些燈火。
\t一頂用編織袋圍裹著的帳篷裏,放著幾張折疊桌椅,一盞昏黃的燈泡晃蕩著,帳篷外的邊上,一個廢棄的大油桶改出來的灶台上,爐火熊熊,夜市的攤主忙活著,翻炒鐵鍋裏的菜,香味隨著蒸騰的熱氣嫋嫋的四散飄逸。
\t黃銳敏一聲不吭的蜷縮在帳篷裏,坐在角落的一張台子邊,脖子縮在大衣裏,皺著眉,喝著悶酒。
\t半個時辰前,他收到密報,富民鐵礦的整改出了事。
\t從田嶺村和羊角咀村那裏回來不足兩天,富民鐵礦就出了幺蛾子...塔瑪的。
\t“呲...”又灌了一杯下肚,酒入愁腸,這心緒便更加的煩躁,黃銳敏重重的把瓷質的酒杯重重的蹾在桌上,長長的籲了口氣。
\t怎麼辦?
\t縣委工作組是他領頭的,下去檢查整改是他簽的字,富民鐵礦要是真出了簍子,首當其衝,他的幹係跑不掉,鬧大了,柯玉山也饒不了他。
\t前程,仕途,權路青雲,錦繡未來,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t劉一鳴,尼釀的,小人,盡給老子整事,拿捏老子是吧?黃銳敏捏著小酒杯,心裏那個恨意啊,洶湧的翻動著,一刻也停歇不下來。
\t大意,太大意了...
\t都是那個狗日的翁炳雄挖坑害老子啊,早知道,那個狗日的錢不是那麼好拿的,就該認真的去瞧瞧才是啊,唉,現在說什麼都鳥用沒有了,已經給縣委彙報過,給老板柯玉山彙報過,還得到了辦事得力的誇獎呢。
\t自己說出去的話怎麼收回,自個掌自個的嘴也就罷了,縣委那邊,老板柯玉山那邊,怎麼自圓其說?
\t到時一頂瀆職失責的帽子,能少的了?
\t塔瑪的該死的富民鐵礦,該死的翁炳雄,老子再三的和你說了,不要激起民憤,不要和山裏的那些村民起衝突,你做的生意,和一幫泥腿子,一幫刁民過不去幹嘛呢?汙染了田地,你給點錢啊...事不也就蓋下去了嗎?
\t尼瑪的,你倒好,聽說把人都打了?羊角咀村的黃國安被你礦上的人掄了兩棒子...人家好歹是個書記啊,就算不入流,大小也是一村的父母官,山裏的話事人啊,你把村書記打了,你是打人嗎?你打的是官府的臉麵啊...臥艸尼瑪的,你懂不懂政治啊?
\t現在還不知道劉一鳴要怎麼做,想到這裏,黃銳敏心裏那個憋屈啊,從來沒有今天這麼束手無策過。
\t向來都是他拿捏別人,擺布別人的,這回他覺得自己有點控製不了事態,起碼劉一鳴就是個刺頭,在縣委大院共事的時候,兩人便井水不犯河水,各為其主,明麵上見了,笑著寒暄,其實卻甚少交集,而且那個劉一鳴自打被貶到清溪鎮去後,行事愈發的乖張,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那家夥自己擺布不了他。
\t夜市攤的攤主端著兩盤菜進來,擱到了黃銳敏的桌上。
\t一盤紅燒豬頭肉,一盤油潑魚三寶。
\t掂起筷子,夾了一嘴,嚼著,黃銳敏卻品不出味,心思還在夜裏向萍的電話上呢。
\t向萍是在和劉一鳴簡單的聊完後,一點小心思全沒了,待劉一鳴一走,她便急急的打電話給黃銳敏,分析來分析去,向萍權衡了利弊得失,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黃銳敏通下氣,這事她向萍還沒有能量兜的住...
\t再三的確認,黃銳敏才稍稍緩了口氣,確認向萍沒有直接捅給柯玉山,這事,還沒有壞到家,得想法子趕快的遮住,夜長夢多,越拖越有鬼。
\t對向萍的好意,黃銳敏自是沒忘記投桃報李,清溪鎮鎮委報上去的處分材料,嗯,我收到了,在我辦公桌上呢...這個事,我會認真考慮。
\t眼下卻不是清溪鎮的那幾個倒黴蛋的問題,黃銳敏哪還有心思去顧及那個事,多關幾天又不會死,先放一下再說吧,當務之急,解決富民鐵礦暴露出來的這些麻煩。
\t汙染的情況,怎麼遮蓋?
\t打了人,怎麼處理?
\t舀了一口盤中紅油濃鬱的魚三寶,吹了一口,熱氣繚繞,香,辣,滿嘴鮮美,黃銳敏似乎有了主意。
\t事情要悄悄的幹,偷偷的進村,打槍的不要,驚動了上麵,屁股上是要挨板子的。
\t同樣的夜色,同樣的淒冷,籠罩在龍柱山,落雁湖。
\t落雁湖邊依舊是歌舞升平,熱鬧非凡,劣質的音響裏依舊傳出破鑼一般的嘶吼。
\t往田嶺村去的道邊,一片漆黑,苗翠花的小館子裏,大門關的嚴嚴實實,黑燈瞎火,隻有樓上的木質窗欞的縫隙裏還透出一些光亮,
\t“真的沒事?”苗翠花緊張的聲音,壓抑的很低,似乎有些不放心。
\t“沒事...怕個卵子,字都簽了...縣裏的老爺們難道還自己打自己臉啊...沒事。”翁炳雄不屑的語氣,甚是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