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撕破烏雲,窗外的雨點仿佛連成線。連續幾天的大雨,讓正在快速改變著的金城陡然停歇了下來。
港口的戰艦均已掛起鐵製的防電鏈,以免被雷電劈中桅杆。距離海口不遠處,是一座緊張施工中的棱堡,四角的形狀已經有了雛形。
棱堡後麵是四座同時開挖的船塢,兩大兩小。
碼頭、磚窯、鐵工廠、軍械所、軍火庫等等構成一座海軍基地所需的建築都集中在棱堡後方。
在金城南方,北大年河的上遊,另有兩座小型棱堡正在建設中。
所有施工中的建築,都使用了菲律賓火山灰與石灰製成的天然水泥。在沒有足夠耐火材料製造水泥窯之前,火山灰水泥都是金城能迅速獲得的主要建材。與後來的水泥相比,火山灰水泥的問題是需要的保濕養護時間長達6個月。
強敵環伺,攻占了北大年城,現在改名叫金城的海盜海商聯合體幾乎把全部戰俘和購買的奴隸等人力資源都投入了軍備建設當中。
甚至連城內最高立法機構,金城元老院都暫時棲身在原本的王宮中。草創期內,一切都隻能從簡。元老院在初期隻有40名議員,一半來自艦隊,一半來自其他各路人馬的代表。除了艦隊以外的席位如今並沒有滿員。新進的議員必須由元老院通過。元老院的改選章程現在並沒有確定,因為爭議很大。陳守序隻能建議,擱置分歧,現有人員維持5年不變。
唯一與軍事建築享有同等待遇,能夠使用水泥施工的屬於南洋銀行。陳守序的艦隊從美洲帶來了40多萬英鎊的白銀。這筆白銀價值180萬比索,120萬兩白銀。在東亞,這是一筆巨款。
在攻占北大年和後續對周邊地區的作戰中,一共繳獲了30多萬兩白銀和眾多的奢侈品。北大年水師殘存的16艘槳帆船也全被繳獲,其中有2艘大型加列戰艦,4艘中型加列船,10艘小型槳帆船。港口內還幾艘屬於北大年貴族的商船和三角帆船。
艦隊沒有足夠的人力操縱這些船,大中型槳帆戰艦被拖到金城河上遊的淡水區,說是封存,其實就是蓋層帆布放在那裏。小型槳帆船被用於港口的拖船。商船和大型三角帆船則被拍賣,幾個把家搬到金城的華人海商買走了船。中小型三角帆船有些用,被用作港口周邊的巡邏船。
除了錢和物質,最大的收獲當屬戰俘。金城允許戰俘贖身,但城內的所有財產都是戰利品,他們可以從海外調錢。
金城屬於聯盟的戰利品,依據戰鬥中的貢獻大小,人人都會有合適的位置和收益。但艦隊從美洲帶來的白銀,隻能屬於原有的人員。在金城,南洋銀行是個私有銀行,股權結構完整繼承了原本艦隊的模式。南洋銀行與金城政府有一些人員上的交叉任職,但沒有法律上的隸屬關係。
南洋銀行成立的當天,原艦隊評議會和股東大會宣布取消。風帆戰艦上的環境和工作強度,超過30歲的普通水手就不適合繼續服役了。為此,艦隊退役了一批老人。岸上現在也很缺人手。陳守序給他們在海軍基地各單位和金城政府安排了一些更舒適的崗位。
雖然元老們出身自海盜,也許在最初也不乏追求民主的鬥士。可當他們變成統治階級後,多數人的意誌卻毫不猶豫地完全複製了他們在被統治時經曆過的那一切。蓄奴不可避免,建立家族並聯姻,這一切都在金城快速發生著。甚至就在金城改名的第二個月,元老院下屬就成立了一個紋章院,用紋章譜係來區分征服者中的新貴族們。
也許在未來,這些體製會對經濟和社會發展造成桎梏,可在當下確實起到了對社會組成人員激勵與約束的作用。
麵對這種形勢,陳守序隻是在元老院裏重申了他對奴隸的觀點,金城沒有美洲黑奴或者土耳其那種完全人身依附的奴隸。所有的奴隸都是人,奴隸與主人之間是契約關係。主人不得隨意處死奴隸,契約滿後,奴隸有權恢複自由,契約期內也有權給自己贖身。這並不是什麼先進的不得了的思想,宋朝時,宋真宗就說過“今之僮使,本傭雇良民。”宋真宗對奴隸的這種思想,貫穿了整個北宋始終。北宋有許多判例都徹底拋棄了照抄唐律的《宋刑統》,奴婢賤人,不再是律同畜產。隻是宋朝這種人文主義傾向和啟蒙被後來的金國入侵而打斷,南宋有一定繼承,更多卻是倒退。到了元朝,則是大踏步倒退。
這並非僅是人文關懷,從經濟上來說,人力是國家的重要資源,不可輕棄。
陳守序當然也知道他在元老院說的這一切,落實到基層恐怕所剩無幾。但作為開國元首,他要給後世留下一個口子。
金城元老院從成立肇始,就讓陳守序感到這是個在行動上金錢至上,傾向於保護現有製度和傳統、讚同統治階級和私有財產權的保守機構。
隻是與歐洲的同類機構比起來,由於海盜的出身和海盜所代表的對船長等海上特權階級的反抗精神傳承,讓他們在感情上還是會偏向一些底層人士。但這改變不了金錢主導的大勢。沒有大工業化從經濟層麵對社會微觀結構的徹底改造,沒有思想上的啟蒙運動,沒有美國獨立宣言,沒有法國大革命的洗禮,多數曾經的鬥士如今也隻能學習他們的歐洲模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