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恒河綠猴子(1 / 2)

陽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刺痛著雙眼,不知多久,我悠悠的醒轉了。抬眼望去,小廟內冒出了陣陣黑色的濃煙。“嶽道長!”我掙紮著跳起身來,向屋子裏麵衝去。殿堂內已經充滿了刺鼻的煙味兒,嗆得我連連打著噴嚏,小門裏間已是烈焰滾滾,火光中看見道長仰麵倒在了地上,前胸滿是鮮血,瞪著驚詫的眼睛。“道長!”我躲著濃煙,貼地滾了過去。“小明……記得把‘嶽麓鬼索’交還給雲麓宮虛足道長……”嶽道長的脖頸處仍在“咕嘟嘟”的冒著鮮血,但還是對著我艱難的苦澀一笑,輕輕的攤開了手掌,掌心裏是一把黃銅色的房門鑰匙,他斷斷續續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隨即咽了氣。我借著火光,在燃燒的帳子裏,看見了已經氣絕身亡的女巫,她的脖子上還緊緊的勒繞著那根細細的鬼索。我急忙將鬼索解下,一陣黑煙夾雜著火苗罩下,皮肉如同開水燙燎一般疼痛,肺部窒息難忍,緊忙拾起黃銅鑰匙,一把抓起了躺在血泊中的怪嬰像,接連打了幾個滾兒,爬出房門到了廟外。涼風襲來,此刻,發現後背的衣服上已然燒穿了幾個洞,連連的深呼吸了幾口清新空氣後,仍舊是驚魂未定。小廟是由木頭和竹子建造的,“轟”的一聲悶響,火焰竄上了屋頂,熱力炙人,片刻之間,屋架便坍塌了。“嶽道長……”我輕輕的嗚咽著,可歎熱心的嶽道長竟然同女巫一同葬身於火海之中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腦袋裏一片空白,那隻渾身血漬的裸嬰靜靜地躺在腳邊,呆滯的目光空洞的凝視著天空,看不到有一絲生氣,它依舊是一個石化胎。方才的夢境是真實的麼?我望著餘煙嫋嫋的殘墟,已經再也見不到嶽道長的身影了。嶽道長,是小明害了你……我雙膝“噗通”仆倒,對著冒著煙的廢墟長跪不起。一直到了夕陽西下,我如一具行屍走肉般的來到了小溪邊,輕輕的將裸嬰像浸入清澈的溪水中,慢慢的擦洗著它身上的血汙,揣進了懷裏……然後,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我不是帕蘇姆……”一路上,我的耳邊始終隱約的響起那女巫臨終前的*聲。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我的幻覺麼……當我疲憊不堪的回到了猛塞“湖南飯店”時,羅老板望著我獨自一人走進,驚訝的問道:“咦,嶽老先生呢?”“道長……他去會朋友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朋友。”我頭也沒回的上了竹樓,收拾好行囊,辭別了羅老板,搭乘上最後一班由猛塞返回中國的長途客車,連夜回到了西雙版納的猛臘。陰雲密布,細雨朦朦,昆明至長沙的火車上。入夜,我迷迷糊糊的躺在鋪位上,手裏摩挲著那根三尺來長的“嶽麓鬼索”,朱紅色的細繩,一端係著個小銅鈴,道長曾經信心十足的說過,此物乃是嘉靖年間雲麓宮李可經道長的法器,鎖住過長沙城內的許多邪祟不淨之物,“索魂銅鈴”還能發出一種次聲波,很厲害,可是在我暈倒時的幻境之中,那怪嬰竟然對其絲毫不懼,而且還撲上去咬死了嶽道長……這些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呢?我從口袋裏摸出裸嬰像,仔細的盯著它。裸嬰靜靜地躺在我的手裏,完全沒有任何生命的征兆,過了好一會兒,自己最後還是苦笑了,這在科學上根本解釋不通。“關燈了。”女列車員毫無感情的站在門口吼了兩聲,然後熄滅了燈,車廂內頓時黑了下來,惟有過道下的一絲光亮。唉,流年不利大凶啊,我想起在嶽麓山下,道長與我見麵時的忠告,如今他自己卻命喪了異國他鄉。隨著列車“咣當咣當”的節奏聲,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夢中,女巫那驚恐的麵容始終在我的眼前晃動著,耳邊依稀聽得到她絕望的呼喚聲:“我不是帕蘇姆……”不是?可那張臉分明就是照片上的帕蘇姆啊。我翻了個身,仍舊沉浸在夢魘中,女巫的麵孔為什麼有些麵熟拿,自己在什麼地方遇見過的呢?我確認曾經見過,皇甫小明的眼睛向來很毒。黃昏,列車終於緩緩的駛進了省城長沙,朦朦朧朧的雨霧籠罩著湘江兩岸,街麵上行人稀少。我頂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來到了嶽道長的那間簡陋屋舍前,推開了院門,望著眼前空蕩蕩的院落,心中驟然一陣悵然若失。我默默地取出黃銅鑰匙開了掛鎖,進了屋,身上的衣裳已然全都濕透了。屋內光線暗淡,紫檀木匣靜靜地躺在桌子上,睹物思人,心中不免又是一陣酸楚。我伸手入懷掏出來那根細長的“嶽麓鬼索”,最後望了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擺入了盒子裏。唉,若不是道長古道熱腸的相助我,他又何嚐會丟了性命……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到頸後冒出一股寒氣,不由得警覺了起來,隨即扭頭一望,不由得大吃一驚!但見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女人戴著一隻白色大口罩,將臉捂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來兩隻詭異的雙瞳死死的盯著我……“你……”我一時間驚恐萬分,渾身戰栗,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那女人直勾勾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愕然,隨即轉身跌跌撞撞的衝出了房門,她手裏拄著一根木頭手杖。我呆愣在那兒,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想起來了,她是隔壁王主任的老婆,那個醜婆娘。她要幹什麼?我挪動腳步出房門,卻不料迎頭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定睛細瞧,原來是王主任。“小明,你這幾天去哪兒啦?”王主任壓低聲音緊張的問道。我狐疑的目光望著他,支吾道:“出去辦了點事。”王主任四下裏望了望,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拉著我回到了屋內,“小明,你殺了人?”他突然間說道。我看著他,半晌,然後堅決的搖了搖頭。“咱們縣城裏都傳開了,公安局貼出了告示在通緝你,說皇甫小明涉嫌命案,這是真的麼?”王主任疑惑的目光盯著我問道。“我沒有殺人。”我的眼神兒並沒有絲毫的躲閃,坦然的麵對著王主任。“我也是不相信,小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王主任語氣漸漸的緩和了下來。我歎了口氣,幽幽道:“唉,就連我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可以說給王叔叔聽麼?”王主任信任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沉默……“什麼是‘恒河綠猴子’?”我突然間冒出了一句古怪的話來。“‘印度恒河綠猴子’?”王主任詫異的表情望著我,然後想了想,如同背誦教科書一般的緩緩說道,“‘恒河猴’也稱獼猴、黃猴,以印度的恒河命名,與人類的基因相似,是醫用和藥物的試驗用猴。嗯,恒河猴的攻擊性很強,而且具有相當的‘反社會’性,對糖類的消化能力也遠遠的超過人類……”“血,牠的血液與人類有什麼不同?”我打斷了王主任的話。“血?哦,恒河猴的血型是rh陰性ab型,這種血型在人類當中約占萬分之三,十分的罕見,小明,你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呢?”王主任詫異之極的眼神盯著我。此刻,我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沒有回答他。猛塞小廟裏的那個老巫婆桀桀的尖笑聲回蕩在我的耳鼓中:“哈哈,恒河綠猴子!你果然是皇甫哲人的兒子……”此刻,我臉上的肌肉痙攣起來,眼前晃動著烈士陵園內的那塊陳舊的墓碑:1971年9月7日,皇甫哲人之墓……還有那黃褐色的六根指骨……眼下是2002年,皇甫小明也隻有25歲,這具三十年前的骷髏——皇甫哲人決不可能是我的親生父親,那麼家中的六指老爹又是誰呢?還有,恒河綠猴子……天呐,我究竟是誰?也不知過了多久,王主任早已離開了屋子,房間裏靜悄悄的漆黑一片,我仍舊懵懵懂懂的發著怔,隨即連日來的疲憊、驚嚇、彷徨和困倦一股腦兒的襲了上來,於是一頭便紮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