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杜蘭德處,我一鼓作氣說道:“很想跟杜先生做這筆大生意,隻是不湊巧,安德森先生也有意跟我們商行合作,而且他出的價錢更令人滿意。”
杜蘭德問:“請問少奶奶,他們出多少價錢?”
我報了價碼。
杜蘭德眼裏閃過一絲猶豫:“那麼……我們不能合作了?”
我尷尬地笑道:“明天跟美國人簽合同,他們會先付定金。”
他一直盯著我。
我搓搓手:“那個……”
“餘少奶奶,如果我讓你不簽那份合同呢?”
“恩?”我愕然地看著他。
杜蘭德微微一笑,走過來,“我是很有誠意的。願意出比他們高的價錢,錢嘛,我是信得過你們商行的信譽的,簽合同時會全部付清。”
我心裏也著實詫異了。他這是破釜沉舟了麼?誓死也要拿到這批貨。
“恩……”我思量著,一時閃了神。
杜蘭德道:“餘少奶奶?”
我慌忙回過身來,定神:“杜先生說的可是真的?”
他皺了皺眉頭,終於抬頭堅定地說:“自然!我的信用和你們商行的信用一樣的好。”
我被他這笑話逗笑了。
他伸出手來:“希望合作愉快。”
我與他握手:“合作愉快。”
門外有敲門聲,杜蘭德說:“請進!”又對我跟瞿叔說,“你們慢走,明天再會。”
我站起來,頷首。
隻聽到一個聲音:“怎麼是你?”
我一看,正是那個鄒爾安。
世界真小,會遇到我們想要遇見的人,也會碰到令我們蹙眉頭的人。
他興奮地對杜蘭德道:“她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那個……”
杜蘭德也笑了:“我還在猜想爾安說的人是誰,原來是美麗能幹的餘少奶奶!那我就沒什麼可質疑的了。嗬嗬……”
我仍舊含蓄地朝他們點點頭,和瞿叔一同離開。
走到門外,隱隱傳來鄒爾安的聲音:“她就是那個餘家少奶奶?怎麼可能……”
瞿叔在我耳邊輕聲道:“少奶奶,事情按預期想的一樣發展嗎?”我沉默不語。
坐上車,我開始派遣任務:“瞿叔,回去後我會親自擬兩份合同,明天要用。你把我們商行今年所有的貨全部盤點清楚,分成兩批。記住,一批貨掛居餘鴻商行名下,另一批貨物掛居在上海這邊的商行下,要以我的名義。”
他一一記下了:“是,我即可就去辦。”
“還有。”我蹙著眉頭,“派人打聽叫鄒爾安的人。”
“恩。”瞿叔應承了。過會他又問:“事情到了這裏是不是眉目清晰了?明天過後,該沒事了吧?”
我把頭支在後麵,說:“說實話,我真是走一步算一步。”我又道,“本來想在上海辦總行,把天津那邊的遷移過來。現在……要重新做打算了。上海這邊,先掛著虛名再說,指不定哪天……”我有種感覺,我不會在上海定下來,這裏太不安生了。
瞿叔忽然道:“等過了幾年,到時孩子也大了,能掩人耳目了,就可以搬回天津了。”
我恍然:“原來你都知道。”
是啊,他一輩子都在餘家,已經了如指掌,子崖和芝寒的事怎麼瞞得了他。
瞿叔頷首:“少奶奶不要怪我人老糊塗多事。”
我搖搖頭。
他問:“少奶奶心裏又在盤算著明天的大日子了吧?”
我無奈地笑了:“我也奇怪這腦袋怎麼就那麼不得閑,整天就想著如何應付著每一件事情,連細節都不放過。是我活得太小心翼翼了麼?”
空氣一陣沉默。我淒淒道:“可是能不小心嗎?一不小心,哪天就會與世長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