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因為暈船,我的身子一下子虛了起來。
這可嚇壞了鄒爾安,片刻不離守在我身邊。
“再忍忍,官女,再過些天就快到了。”
我睜開眼睛,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疲勞,窄小的房內充斥著那股味道。我皺皺眉頭:“放心,我不會輕易死去的。”
他把我的手貼著他的臉龐,又輕輕地吻了吻:“我是不是不該答應帶你一起去。”
我已經習慣他隨時做出的親昵舉動,道:“如果你不帶我,我也要來的。”
他俯下身來吻我的額頭:“你休息一會。我看著你。”
我又閉上雙眼。
明知道他在注視著我,讓我感覺到不自在,可我並沒有因此睜開眼。隔著眼皮,仿佛相距遙遠。
第七天,船終於靠岸。
鄒爾安攙扶著我上去。
我看到很多人的臉都帶著驚恐,慌張,不安。鄒爾安在我耳邊輕輕道:“九龍已經被占領。”
我的心咯噔一聲響。
他已經安排妥當,找到還算不錯的住處。這是暗灰色的磚瓦,濃密的樹木遮到二樓,偶爾幾條幽靜小道已被落葉枯枝覆蓋滿了。但我還是滿意的了,為自己的安然無恙。很多人已經被炸彈莫名地灰飛湮滅。我雖然傷心著,難過著,焦急著,但總算還活著。
到了旅館,我先打電話給瞿叔,告訴我已到了。他說:“少奶奶,已經有了少爺的消息。”
在船上我已經料到了子崖已經有了消息。畢竟已經過了十來天了,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該來了。
我捏著話筒,半天不開口。終於鼓起氣道:“他……怎麼樣了?”
“聽說孩子在戰亂中生了。”
我幾乎說不出話來:“芝寒……生了……”
“唉……”他歎氣說,“讓人打聽也有不便之處。他們畢竟都已經知道胡芝寒跟少爺在一起了。到時趙紳享那邊……”
我也顧不得了,忙問他:“子崖呢?他怎麼樣?”
“都平安。”瞿叔道。
我的身子突然輕飄飄了許多,連日來暈船的惡心都一下子好了。我咽嗚著:“恩……好。都平安最好……”
“少奶奶,我還打聽到少爺現在的境況很不好……您要盡快找到他們,免得再受苦。”
“他不是有認識的朋友在嗎?”
瞿叔突然低下嗓音:“戰事那麼吃緊,連自己都顧不得了,更何況是別人。”
我說:“也是這麼回事。”
他又說:“少爺他們總算安然無恙著,也是福大命大。”
我說:“你放心,我會盡早找到他們的。”放下電話,全身卻再也沒有力氣了,倒頭便混混睡過去了。
睡了一下午才起來。換了身衣服走出去,看到鄒爾安正笑著臉等著我。
“你怎麼在外麵。”我掩上門。
他聳聳肩:“我希望你出來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我。”
不知道是笑話還是什麼。
我摸著肚子:“好象很久沒進食了。”
他一轉身捧著我的臉蛋,我感覺到熱熱的,他說:“你真漂亮。”
我說:“我真的餓了。”
兩人“撲哧”笑開了。
我突然覺得跟他在一起很溫暖,很舒服。
是知道子崖沒事,還是知道芝寒生了,還是真的覺得和他在一起溫暖舒服。我的心情似乎很愉悅。
“你知道嗎?我有了他的消息。”我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是開心的,像是自己的劫後餘生。
他突然鬆開我,怔忪道:“哦。你先生有消息了。”
我這才發覺他神情的不同,有遺憾似的。
他很快又恢複正常狀態,樂嗬嗬道:“不管怎樣,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