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恩滿月這日,我著大紅色的旗袍,胸前繡著諾大的牡丹,端正地坐在堂前受所有人鞠躬。
一句:“恭喜少爺恭喜少奶奶恭喜小少爺!”便讓我笑逐言開。我接過小家恩,給他帶上長命鎖,滿心歡喜。
子崖靠近來,亦親昵地伸手撫他。我下意識挪了挪腳,他覺察到了,微微尷尬地看著我。
自從那日在樓梯口碰見芝寒後,三個人的關係便有意無意生分了。或許隻是同我生分,他們兩人至少應該還是相親相愛的。
“恩。”子崖輕聲道,“我預備今日雙喜臨門。”
我問他:“怎麼個雙喜臨們法?”
他笑起來,拍手。所有人抬起頭看著他。他顯得紅光滿麵般,“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
我側耳傾聽。
“從今天起,餘家要多個二少奶奶。”他拉過身旁芝寒的手,欣喜說,“大家以後要稱呼芝寒為二少奶奶。”
所有人都齊齊看向我。子崖狐疑著,最終也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似乎他們都很希望我能胸脯一拍,大方一笑。我承受著那麼多殷殷的目光,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餘家隻能有一個少奶奶。”
“這……”下人們不知該如何是好。
子崖握緊拳頭:“官女……”
芝寒委屈地看著我。
我把孩子遞給奶媽,伸出一個手指說:“餘子崖,我再說一遍,餘家隻能有一個少奶奶。”
子崖盯著我:“你再說一遍!”
我亦沒有好臉色道:“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啪!”他的手掌落下來。我感到臉上一陣火辣刺痛。
“我……”他有些不可思議般。
我淚滿於睫看著他:“我終究還是認為我自己過於善良,早知今日,我寧願你們的苟且之事被趙家人發現,昭於世人麵前,也好過受你餘子崖這一巴掌。”
“你……”
我毅然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少奶奶……”有些人囁嚅著嘴在後麵道。
我隻當這一切連著稱謂已經統統離我而去。
離開餘家,我無處可去。隻好前去找爾安。領事館人早先見過我,即可引到他辦公處:“鄒先生,餘少奶奶找您。”
爾安很意外,“你怎麼來了?”見我一身鮮紅,連眼眶也是紅的,忙扶我過去坐下,“發生什麼事了?”
我吸吸氣,道:“家事。”
他撫著我的臉:“他打你?”
我的臉被安放在他手掌裏。“放心,他會後悔的。”
他問:“這麼有信心?”
我信誓旦旦說:“我向來認為我信心方麵做得足夠。”
他有些無奈地笑,忙拿來冷毛巾為我敷上。
被人疼惜,到底令人人裏稍稍寬慰。
爾安問我:“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半開玩笑說道:“我願隨你過後半生。”
他卻似乎相信了,把我抱如懷中:“如果真是那樣該多好。”
“好是好,隻是不可能對嗎?”我問他。
“官女……”他囁嚅著嘴,終於說出口,“我即將定親。”
一早便知道是遲早的事,我忍著心痛,勉強笑:“那麼,恭喜你。”
他怔怔地看著我:“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反問他:“那是什麼意思?”我一敲腦門,“是不是我打擾你了?”起身朝門外走去。
門還沒開,他一把從後麵抱住我:“不要走。”
我把臉貼在他胸口:“我是真不想走的,也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