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電話回到餘家老宅:“請讓少爺聽電話。”
我等著下人去叫他。
“是官女嗎?”是芝寒的聲音。
我一怔。
“子崖睡下了。”
我道:“你不該再出現。”
她說:“我做不到。”
“那你應該逼迫自己去做到。”
“官女,我的出現沒有讓你損害什麼。”
我冷冷道:“可是也沒有讓我得到半分好處。”
芝寒幽幽道:“你還在為鄒爾安的事怨恨我跟子崖嗎?”
我怒不可遏起來:“住嘴!住嘴!”
“抱歉,讓你想起難過的事。”
我重複一遍:“你最好離開。我不想見到你。”
“你知道我不會。其實你在上海,我在這裏,毫不相幹。”
“我才是餘家少奶奶。”
“你跟子崖什麼關係你自己最清楚。”
“外人眼中我畢竟名正言順。”
芝寒道:“外人是外人。”
我說:“你打算永遠待在餘家?”
“隻要你不反對。當然你反對我還是會堅持。”
“因為餘老爺已經逝世?”
“是。”她回得坦然。
我掛下電話。頭腦眩暈。
我一把站起,準備出門。
“餘少奶奶?”門口停下一輛陌生的車子。
我抬眼:“你們是誰?”
一人靠近,我想起來是張爺跟前的阿霖:“我們老爺請您前去見他。”
我頓足:“發生什麼事?”
他有些黯然:“老爺病危。”
我腳跟退後。
阿霖上前:“餘少奶奶去見見他吧。”
我低頭:“去。我馬上就去。”
我也不再叫車,跳上他們的車就走。
“少奶奶不回老宅了嗎?”司機問我。
我不理會,餘子崖算什麼,胡芝寒算什麼。
“回到張公館需要多長時間。”
“明天傍晚。”
我道:“盡快。”
阿霖道:“我知道。”
一天一夜的車,讓我感覺不到絲毫睡意。
車子進了張公館。我恍然抬頭,這裏還是幽靜的,參天樹木。
進了屋子,看見張夫人坐在大廳:“餘少奶奶大駕光臨。”
我頷首:“好久不見,張夫人。”
“如果不是我比你早出生幾年,恐怕張夫人輪不到我來做。”她已經知道了蹊蹺吧。
我笑:“事實是你比我早出生,並且坐穩張夫人位置。”
她不響。
阿霖徑直帶我上了樓。
開了門。
我獨自一人走上前去。
他說:“你來了。”聲音還是一如往常,人卻瘦了很多。
我過去坐著,撫上他的手:“你瘦了。”
他說:“我老了。並且就快死了。”
我違心道:“沒有。你不會的。”我把頭靠在他胸前。
他說:“我以為你不會來。”
能有什麼事比你更重要?不過我沒說出來,我說:“嫌我來得太早?”
“不。”他抓著我的手,卻不敢用力,“我老早想看見你,一直忍著。派人去找你,又怕你不來,又怕你來……”
我取笑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媽?”我知道他為我考慮甚多。
他也不再說。
沉默良久。他道:“你看起來有些疲倦,餘家事務太多嗎?”
“沒有,我一天一夜沒闔眼。”
“為什麼?”
我溫柔道:“我擔心你。”
他緊緊擁著我。
我流下淚:“阿霖說你病了,我擔心。”
他擁得更緊了。
(大家有過那種感覺嗎?有時候兩顆心愈是接近,其實距離愈遠。因為處於太被動的位置,沒有選擇的權利。喜歡便是喜歡,相愛便是相愛。可是那又能如何?上帝給我們的機會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