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人世間要談的情,
說的愛是多不勝數,
但情話最終又能有幾多句說出口?
要是因為難於啟齒而說不出來,
白白浪費的恐怕不止是情話,
恐怕連有心人的思量,
也都統統枉費了。
初春的一個下午,楊森走進由我經營、全場隻有六張枱而同一時間不可容納超過十五位客人的小型咖啡店——留言咖啡館。
楊森對我說:「琪琪小姐,明晚有空嗎?」
楊森是哥哥的好朋友,跟哥哥一樣比我年長五歲。
聽哥哥說,楊森本來的名字,並不是楊森,他是個孤兒,自兩歲那年被收養後,才改名換姓叫楊森。
三年前楊森的養父母在一宗意外中身亡,令他承受了一筆說得上是可觀的遺產。不知是不是因為身家暴升這個原因,半年前,楊森停止了他的上班族生涯,開始了人生另一階段的退休生活。所以楊森每天都可悠閑地到留言咖啡館,坐上一兩個小時跟我聊天。
正在開放式廚房忙著洗滌咖啡杯的我,打趣道:「幹什麼?想約會我?」
楊森雙臂擱在把廚房和外堂隔開的水吧上,俯身向前,神神秘秘地低聲說:「仍想找男朋友嗎?」
我用力的點頭。
「真的不怕?」在我的世界裏,已沒有什麼比孤獨寂寞更可怕?
我反問:「難道你已忘了我的琪琪戀愛格言嗎?」
「當然記得,琪琪戀愛格言是『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愛得轟烈,愛得熾熱』嘛。」
我又用力地點頭。
「已替你物色了好對象。」
沒想到相親這老土事,仍會發生在二十世紀,更意外的,是發生在我董琪身上。
但我仍樂於接受這老土的事發生在我身上。
看看外堂隻有兩枱客人,咖啡和甜品又剛上好,我便空閑得可對楊森旁敲側擊,「他知道約會目的是相親嗎?」
「他當然不知你知道,我隻跟他說,有位女性朋友外貌不錯,單身了好一段日子,問他有沒有興趣認識。」想不到過著退休生活的楊森,為我做起事來,絕不怠慢。
「然後呢?」自十二歲便跟楊森相識,我早已把他看成半個哥哥,所以可以不客氣的質問他。
楊森也早已習慣我對他的態度,狡獪的一笑,「他說有興趣。」
「要靠朋友介紹女朋友,他的條件好極有限,定是體重過二百的胖子。」我自認膚淺,結識男朋友,最擔心的是外形,對胖子更有恐懼感。
「不,標準身材,跟你絕對相襯。」
我懷疑,「樣貌呢?」仍是有關外形的問題。
楊森走到掛在咖啡店一角的留言板前,拿起水筆便在留言板上畫個不停。
一會,一個簡單的卡通人樣完成了,「一派書生型,青靚白淨,戴眼鏡。」雖然,我比較喜歡古銅膚色、肌肉結實的粗獷型男人,但書生型也不算差。
我嘖嘖叫奇,「那定是沒有學識又不長進的人。」原來在我心中,選對象的次要條件是他的知識和事業。
「不,他已有一個生物學博士名銜在手,來臨的九月,便會正式在大學出任教授。」
我露出了半滿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邊把留言板上的卡通抹掉邊說:「讀這麼多書是為了教書的人,想必定是個書呆子。」
呆子?有誰會喜歡呆子?但我想,我會喜歡。
雖然,我隻不過是二十三歲,也從沒遇過什麼激情、奇情,但總算嚐過不少情海風浪的我,結果又不是孑然一身?還是找個呆子,愛我便好的呆子算了。
楊森道:「是有點呆,不然也不會人到三十,連女朋友也沒有吧!」
連女朋友也沒有的呆子,一定是不懂談戀愛的呆子,但又有什麼問題?我懂,我有信心會教懂他如何愛我。
「那麼人品呢?」也許我這個胡塗蟲已達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最後才懂得關心他的人品。
「該是過得去吧!認識他和他身邊的朋友這麼多年,也沒聽過他半句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