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外人總是把出雙入對的他們看作是一對,
但卻又從沒看過他們有任何親昵的舉動,
也沒有聽過他們親口承認男女朋友的關係,
令人更感他倆的關係耐人尋味。
看著躺在病床上神誌不清的妻子,閔翰橋用心聆聽醫生的話。
「閔先生,我們已盡了力,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其實,三年前知道太太患病後,閔翰橋已有心理準備,知道今天的事會來臨。
隻是,三年來一直伴在太太身邊共同對抗病魔的閔翰橋,心中仍存有一線希望,希望她能憑著堅強的意誌,戰勝頑疾。可是,上天像是不太眷顧這對夫婦,三年來閔太太的病情雖曾有起色,但最終還是不斷惡化,如今更已到達藥石無靈的地步。
「以你估計,還有多少時間?」閔翰橋是問閔太太在世上的時間還有多久。
醫生實話實說:「不會超過一個月。」
聽到醫生這個答案,閔翰橋的心像被撕裂般痛。
閔翰橋和閔太太結婚已有二十三年了,雖然他們都不是對方的初戀,但這些年來,在他們彼此的心裏都隻可容納一個他和她。至於從前曾愛過、喜歡過什麼人,在他們而言都像一陣輕煙般,一吹即散,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在二十多年的共同生活中,閔氏夫婦曾因鬧意見而短暫分離。然後一個在臨風灑淚,一個在對月長歎,正是人居兩地,情發一心。就這樣,他們便知道這生是不能再分開了,就算日後再發生口角,任何一個也不敢輕舉妄動踏出家門半步,免得再次受到同心分兩地之苦。
可是,上天最愛做的事,便是愚弄世人,而可悲的事,是人的意誌往往敵不過天意。縱然閔翰橋心中萬般不願意跟愛妻別離,但上天已決定要帶走閔太太,任憑他的能力再大,也沒有反抗的餘地,他知道他們真的要分離了。
閔翰橋悲痛的看著奄奄一息的妻子,問醫生:「剩下來的日子,可以讓她在家中度過嗎?」
閔翰橋記得閔太太患病初期,曾說過最不喜歡的便是離開舒適的家,睡在醫院裏的病床的感覺。
醫生通情達理的說:「反正醫院方麵能做到的事,隻是定時替她換藥,要是有一名護士在旁照顧她,她留在什麼地方也是一樣的。」
醫生既已這樣說了,閔翰橋便不作多想,馬上安排妻子出院的事。
離開醫院後,閔翰橋立即開車到大學去。車子停在心理學係的門外,他隻默默無言的等。過了好一段時間,當看到學生們三兩個一小群,四五個一小組的走出,他便輕輕的一按汽車喇叭。
學生群中的閔嘉琪看到父親的車停泊在一旁,立即迎上前,而一直在她身旁的郭銘豐也隨著她走到閔翰橋麵前。
正值青春少艾的閔嘉琪年方十八,是大學一年級學生。雖然她沒有典型美人的標致五官,但眉目端正、兩片嘴唇總像似笑非笑的她長得十分秀麗。加上她為人一向自信,辦事有魄力,總是散發著一份尤其能攝著男生的氣質,很容易便成為學係中大部分男生的追求對象。
一直以來,閔翰橋從沒試過開車到大學等待女兒下課,今天這不平凡的行徑,令閔嘉琪立即聯想到有什麼事發生。
「是不是媽媽的病情起了什麼變化?」閔嘉琪一來到父親麵前,便馬上問。
閔翰橋麵色凝重的說:「我已跟醫生說好,明天接她回家。」他在郭銘豐麵前,毫不避諱地把妻子的事情說出。
郭銘豐跟閔嘉琪自高中已認識,那時他們是同班同學,現在是大學同學。郭銘豐除了修讀心理學外,還比閔嘉琪多修一科經濟,是個雙主修學科的學生。
多年來郭銘豐和閔嘉琪的感情非常要好,彼此與對方的家人也十分熟落。雖然外人總是把出雙入對的他們看作是一對,但卻又從沒看過他們有任何親昵的舉動,也沒有聽過他們親口承認男女朋友的關係,令人更感他倆的關係耐人尋味。
閔嘉琪錯誤理解父親的話,臉上泛起一絲驚喜的神色,「她的病情有起色,已可以回家休息嗎?」
雖然這是閔嘉琪心底最真摯的希望,但話說出後,她即感到自己歡喜過早了。三年來她從不間斷地關注母親的病情,又怎會不知她的病情正在惡化還是好轉?這樣一問,她也知道是有點自欺欺人。
閔翰橋眉頭緊皺,縱使心中感到陣陣絞痛,仍得把事情真相說出,「醫生說她已走到人生最後的階段,不論是留在醫院或是家中,她也最多隻有一個月的時間。」
聽到父親這樣一說,閔嘉琪的雙腿突然感到乏力,身體往後傾。幸好身旁的郭銘豐反應快,馬上扶她一把。當她站穩後,感到額角和背脊已被冷汗滲濕了。
閔嘉琪眼角沒有半點淚珠,嘴角亦沒有顫抖,她還出奇地冷靜的問:「通知了大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