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真的父親都猴友,和馬福蘭全境所有的村民一樣,一麵種田,一麵結草鞋。都猴友有著比其他的人熟練的手法,而又得到了永真的一些零件上的幫助,他一天至少能夠出產二十雙草鞋。馬福蘭地方出產的草鞋的堅實耐久,在某一個空間裏代替了文明國土的工廠所製作的橡皮底,為軍隊所樂用。都猴友的草鞋,比馬福蘭全境所出產的更要堅實些。都猴友一生沒有參加過戰鬥,卻在戰鬥中存有著特殊的勳勞,因此,都猴友沒有例外,他的積極的行動,終於不能逃出敵對者的精警的嗅覺和視聽。
都猴友,馬福蘭地方的一個村民,用草鞋接濟自衛軍的叛逆分子。
在梅隴的保衛隊方麵的秘密通緝的名單上,都猴友的名字給開列著。
有一天,梅隴的保衛隊開到馬福蘭地方來了。
馬福蘭的村民在一幅廣闊的草地上剝麻皮,當著烈日,有許多剝好的麻皮剛剛曬幹,就立刻給使用在結草鞋的粗劣的機械上,產生出新的富於麻皮的香味的草鞋。對於這種職務的操作,無論老、少、男、女,一致的參與著。
向馬福蘭方麵進發的保衛隊,在樹林裏隱沒,在山崗上顯現,終於驚動了那聚集在草地上的人群。
現在,保衛隊已經對他們的目的物取得了極短的距離,而且開始跑步了。黃色的影子,夾帶著殺人的利器的光焰,在烈日下閃耀著。最後是散兵式。
馬福蘭的村民舍棄了他們的工場,像可悲的羊群一樣,負著巨深的災禍逃命。
騷亂、顫栗、絕望的祈求,震動山穀的哭聲。
保衛隊對那四散飛奔的人群展著巨臂,按照著戰鬥的方式,確定了對他們的目的物的絕對的包圍。
作為這恐怖的展開的中止,保衛隊的長官用著平和無事——慣於為人類所親近的笑臉在人群中出現了。
——你們看,他說,保衛隊一個個的槍都是背在肩上的,他們決不對你們開槍,你們的恐慌是毫無意義的,懂嗎?
接著,他說明了保衛隊的到來,隻是為著調查戶口的一件事。
有另一個背皮包的長官跳出來了,他拿下了軍帽子,用手巾擦去了裏麵的水蒸汽;頭是禿的,下巴卻長滿了胡子,顯得又老實又奸狡,看來似乎是一個走紅運的驕傲的小商人。他的嘴裏哼出的聲音常常是那第一個長官的聲音的語尾,這聲音的作用,要使村民了解那軍事式的微笑的背麵,正有著鐵一樣的嚴峻而無可違背的命令。
“你的姓名?”
“丘媽送。”
第一個被盤問的村民的名字給那背皮包的長官用鉛筆記在本子上。
“你呢?”
“譚水。”
照樣。
“那末,你說吧!”
“高君龍。”
照樣。
“靠左。隔著下一個。說,快說!”
“法相卯。”
照樣。
直到一百二十一個。
完了,剩下來的是一些小孩子和女人。
第一個長官開始用一種嚴峻的眼光查察著。
“你們隱匿了,馬福蘭地方還有人,但是你們秘密著,……”
全部的村民互相地呆視著。
空氣突然的緊張起來。
但是那第一個長官有著固定不變的笑臉,這笑臉正在不憚煩地指示著一種災禍向何處預謀解救的途徑。
這當兒,有一個小孩子從人群中出現了。
這小孩子頭大,身長,背脊有點駝,臉上有著無數的赤斑,雙眼像驢子一樣對不可知的一切發問著。但是他是鎮靜的;他有著原始的、以毫無警覺的官能去親近仇敵的、絕對的忠誠和善意。
“還有一個,那便是我的爸爸都猴。”
都猴友的兒子永真說出了,有無數隻睜得圓而且大的眼睛對他凝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