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遠去的桃林(2)(1 / 3)

三八線

地球上有一條“三八線”是世人皆知的。朝鮮戰爭時期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與中朝軍隊在此展開拉鋸戰,停戰後便在朝鮮半島留下了這條著名的“三八線”。“三八線”的一邊是南朝鮮,也即韓國,另一邊是朝鮮。

我們小學時也有“三八線”,“三八線”的一邊是男生,另一邊是女生,它就位於我們課桌的中央,其實,也深深地刻在我們的心裏。那時,男女同學是不能隨便講話的,有點像孔孟之道的“男女授受不親”。每當新學期排定座位後,每張課桌便發生一場有關劃分“三八線”的爭執。男女同學為爭論“三八線”的位置問題糾纏不清,你說向我這裏偏了,我說我這裏位置太小,完全是成人世界階級鬥爭的縮影。經過幾天的爭吵,塵埃落定,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了,接著就進入嚴防死守階段。

對於“三八線”的捍衛,就像捍衛國家主權般的神聖。每當看見前麵或後座同學上課時擠來擠去,我就知道拉鋸開始了。平時不愛說話的同學,對於“三八線”的捍衛更為堅決,發現同桌稍越雷池一步必定予以痛擊,用手的肘部有力地頂過去,這時,對方也不示弱,用肘部頂過來,趁老師板書的間隙拚死抵抗,也不發出聲音,所以用的是陰勁,一堂課下來往往渾身冒汗,哪裏聽了什麼講。有不少同學因為“三八線”之爭,學習成績急遽下降。

坐在我左後側一桌的一位姓羅的同學,平時很頑皮,會做各種玩具,尤其是彈弓,他做的彈弓手感特別好。有一次,我跟他出去玩,借他的彈弓還真打到過一隻鳥。與他同桌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同學,怎麼個漂亮法?按現在流行的說法,也就是小時候的周迅或章子怡吧,能和她坐一桌真讓人羨慕。可羅同學似乎對這位女生的美麗視而不見,他心中更為神聖的是那桌子中央的“三八線”。一次,漂亮女生(其實,我至今仍記得她的名字,在這裏還是姑且稱她為漂亮女生吧)不小心肘部移過了“三八線”,羅同學立時瞪大了眼睛,他目睹了這挑釁行動,但漂亮女生似乎沒有察覺,她繼續挪動,以至於一個手掌也過去了。這還了得!事後我懷疑是羅同學有意的放任,是一場預謀,他遲遲不製止或許是在誘敵深入,是為了取得更有力的證據。突然,一把鋒利的削筆刀揮過去,直撲向那隻解放鞋嬌嫩的小手,可憐的“周迅”,可憐的“章子怡”,由於進入“三八線”太深,已經完全來不及反應,隻見她的手鮮血直流,在往回撤的時候,染紅了那用削筆刀深深劃在課桌上的“三八線”。漂亮女生一聲不吭,掏出手絹擦拭著刺傷的手背,她沒有任何憤怒的表示,或許,她認為是自己有錯在先,所以默默承受了這流血的事實。而羅同學似乎也沒有任何愧疚的表示,他認為是自己打贏了這一場戰役,捍衛了自己的“三八線”。

自此,我不再跟羅同學玩了,雖然我不跟他同桌,我們之間沒有隔著一條“三八線”,但我知道我和他之間也有一條無形的“三八線”。是他那血腥的一揮刀使我猛醒,我看見溫良和無辜,在被暴力所襲擊時的悲涼和無助。在那個每一張課桌上都有一條“三八線”的年代,我改變不了什麼,我的課桌上也有前任同學留下的“三八線”,但我至少可以選擇遠離,遠離這為了一條細小而又愚昧的線而發生的爭鬥。

那條“三八線”曾經如此粗大地高懸於我們的頭頂,如此蠻橫地占領著我們的心理空間,它使我們喪失了多少童真和友好。我不知道那位受過傷的女同學現在身在何處,她手上那一道疤痕成為那個時代獨特的印記,憑這疤痕我再也不敢粉飾自己的童年,我再也不敢說我的童年時代是一個無比幸福的時代。

現在的學校裏課桌上不知道有沒有那條醜陋的“三八線”,如果有的話,希望老師或同學們用一切可以運用的科技手段把它抹去。純潔的心是不能用這種野蠻的線條去隨意切割的。

小學的路

小學時上學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小路,草木叢生,野蜂飛舞;另一條則是大路,大路有一個很響亮的名稱,叫“東方紅大街”。後來,我知道全國許多城市都有“東方紅大街”,這個名字帶有那個時代的烙印。這條路說是大街,現在看來最多類似於城市的一條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