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門緊緊地關著,所有的窗簾緊閉著,仿佛要與世隔絕一般。從外麵當然看不到裏麵的世界,雖說外麵的世界在一般人看來是如此的精彩、卻也有無盡的無奈,而裏麵的世界卻是噙著淚滴的精彩與無奈。
不能沒有一點兒動靜,那怕是讓自已脆弱的心靈受到一些兒震動,那怕是讓所有的物什下意識裏受到重創,隻要能有一點兒聲響也在所不惜。
“砰!”花瓶碎了,碎在不應當碎的時候;
“砰!”開水瓶碎了,緊跟在花瓶之後;
還有什麼是易碎的呢?哦,還有一台彩電。看到了彩電,那彩電就在那裏穩穩地擱著,一點也不受花瓶碎地的影響,也許彩電還在那裏暗自好笑花瓶的易碎呢。郭春麗一點也不耽擱,看著眼前的障礙物,氣不打一處來,疾步上前從電視架上抱起彩電,鼓起仇恨的眼珠,一聲不響地將彩電舉起來,狠命地朝下一摔:
“砰、啪......”
彩電落地有聲,巨響從一處爆炸開來,震聾發聵。
一地狼籍。郭家此間進入了一個小小的恐怖時刻。製造恐怖的是滿臉血汙的郭春麗。
懷著一股衝天的怒氣與怨恨,郭春麗馬不停蹄地跑了回來,疾速地打開房門,又飛快地關上房門。她在門邊靠了一小會兒,是為了喘一口氣、調勻呼吸,好為下一步作準備。
在郭春麗的眼中,什麼都不順眼,什麼都覺得惹她煩厭。她采取了行動,她先從花瓶開始,她要聽破碎的聲音。也許隻有這破碎的聲音才能讓她極端的情緒得以緩和,讓她從極度的緊張中得到鬆弛。開水瓶碎裂的響聲並未讓她得到足夠的滿足,她聽到了彩電落地後爆炸的巨響。
“謔謔謔,哈哈哈......”
一陣陣狂笑從緊閉的門窗竄了出來。那狂笑聲在任何一個人聽來都感覺有些毛骨聳然,也讓人感到一份淒然與莫名的悲涼。
“哈哈哈,謔謔謔......”
狂笑還在繼續。在狂笑聲裏,郭春麗踩著一地的狼籍走回自已的臥室,直著脖子坐在了床上。此刻她象一尊木偶,散亂的頭發遮飾了木偶似的表情,沒有悲淒也沒有欣喜,兩眼看上去空蕩蕩好怕人。
木偶或許還能偶爾動一動,郭春麗純粹成了泥雕。這尊泥雕有些可怕,不是那臉上的血汙,而是那可怕的眼神。
也不知坐了多久,郭春麗的眼珠緩緩轉動了,麻木的神情有了一絲變化。她朝對麵的鏡子裏瞧了一下,不在意地抹了抹血汙的臉。
打開臥室的門,四處裏看了一下,郭春麗見四下裏沒有動靜,趕緊疾步走了出來,踩著一地狼籍走到了洗手間。
旋開熱水器開關,嘩嘩的熱水汩汩地冒了出來。花臉盆承受著熱浪的衝擊,郭春麗就看著那嘩嘩冒出的水流。
偶爾抬頭看一眼,鏡裏看到的卻是自已一張血汙的臉。是誰呀?郭春麗在記憶中搜索。是鏡子髒了?她下意識地拿起一條浴巾,細細地擦拭著鏡子。擦拭了一遍又一遍,鏡中那血汙的臉仍然如故。
大概是累了,也許是手酸,郭春麗終於放棄了擦拭鏡子的努力。眼珠子偶或一輪,那無神無助的淒然表露無遺。她在想什麼?是嗬,在想什麼呢?可惜她什麼都沒想。眼見熱水白花花地流逝,她無動於衷。
“咳!”
一聲咳嗽。郭春麗仿佛聽到了一聲咳嗽,一陣哆嗦,趕忙將窗簾拉開一條隙縫朝外察看。外麵並沒有人經過,那聲咳嗽也的確太蹊蹺。見確實是無人,郭春麗這才把窗簾合攏。
還是那樣出神,不過,倒象是瘋癡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郭春麗忽然意識到什麼,“噫”了一聲,跳起來,將熱水器的開關死死地擰緊了。她將頭發徹底散開來,浸到熱水裏,不緊不慢地洗將起來。
她象是洗得很過細,隻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她的動作很機械,象是機器人被操縱似的。
臉上的血汙洗去了,臉有點腫。郭春麗嘟囔了一聲,是說給自已聽的。在她的意識中,她以為她的一聲嘟囔,整個世界全都聽到了。“醜兒,老娘不怕你......”
郭春麗變了,她是無意識變的。曾經純情的她,什麼時候變得象一個罵街的潑婦?在她的意識中,她還是那個她。
足足洗了一個小時,郭春麗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洗手間。
回到了臥室,她駐足在一張畫前。陰影裏,她感覺那個人從畫裏跳了出來將她擁抱。
郭春麗笑了,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嫵媚。
“楊柳岸,曉風~殘月......”
那詞兒就從微醉了的郭春麗的嘴裏吐出。
“叮啷”,鑰匙串在響。
郭春麗趕緊把頭伸向房門,狼一般的目光注視著防盜門。
門開了,郭母帶著茵茵走了進來。郭春麗見是郭母和小茵茵,趕忙閃進了自已的臥室,飛快地關上了門。
“天哪,遭了劫啊......”
郭母一陣陣發暈......
“奶奶,奶奶.......”茵茵扶著郭母,自已也“嚶嚶”地哭了起來。
一臉蠟黃的郭母趕忙一把抱起茵茵。
依在門邊的郭母,看著一地狼籍,眼裏除了淚還是淚。郭母禁不住老淚縱橫:
“這日子怎麼過嗬......”
2
林港琛和林秀雲率領的車隊從香港出發了。由成吉思汗、勞斯萊斯與凱迪拉克三輛小轎車以及四輛風暴越野車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行駛在京廣高速路上。
林港琛自然是坐他的成吉思汗小轎車,那是他十分喜愛的代步工具。成吉思汗小轎車代表了他的身份與地位,因為他的成吉思汗小轎車在全世界是獨一無二的。能將成吉思汗小轎車開往n市,說明他對他的外甥狄曉風是多麼的重視了,其意義也在於他對n市的投資是多麼的重視與慎重了。此次前往n市的目的並非出於遊山玩水,雖說n市的自然環境自然風光在內地也算是手屈一指,雖說他也有心將n市打造為一流的自然風光旅遊勝地,但他的重中之重則是狄曉風與林秀雲的婚姻與愛情。說到底狄曉風是他千億資產的承繼者,無論他怎麼努力,林秀雲終究隻是他的養女,沒有一點血緣關係。那麼他百年之後,他的資產需要有一個合法且具有血緣關係的承繼者,那隻能是狄曉風了。雖說林港琛慷慨大度,但人性的特點說到底還是自私的,這也決定了林港琛不可能成為如來佛祖這般普渡眾生的聖佛。私欲時常蒙憋人的性靈與智慧,每個人都在為他的子子孫孫的萬世基業作準備。在林港琛幾十年的打拚中,他並沒有明了流傳於世的“好了歌”。他不知“好便是了,了便是好”這一哲學意義上的輪回,他固守著他的那個觀念,為他固有的傳家的觀念他不會放棄他的執著追求,也因此,去n市投資便順理成章也勢在必然。
林秀雲也沒有閑著,她的心情是甜蜜而又緊張的。坐在勞斯萊斯小轎車裏的林秀雲,心思悠遠。雖說從香港到n市需要兩天時間,可這兩天要把所有的事情徹底的想好,還真有些為難。開車的是阿超,是林秀雲的養父林港琛特地安排的,他認為阿超不會讓林秀雲特別寂寞的。也許林港琛的安排並沒有錯,而阿超也在林秀雲特別煩悶時給林秀雲說上一兩句話,有時是一段笑話,有時則有勸慰的話。末了,還拿出一本《宋詞三百首》遞給林秀雲,讓林秀雲很寂寞時翻翻。阿超的這一著還真管用,林秀雲接過《宋詞三百首》時,眼睛一亮,心裏喜道:阿超還真是阿超......林秀雲現在所想的不是別的,而是去了n市後,該如何與狄曉風相處。這才是一個大問題。她心想,她的爹地可以天天為狄曉風出謀劃策,而她自已就不可能天天泡在狄曉風的辦公室吧?!說起來這還真成了一個大問題了。這個問題讓她有點頭痛,林秀雲揉揉太陽穴,輕輕慨歎了一聲。想的頭痛那就不想吧,不如就看看《宋詞三百首》吧。林秀雲當即翻看了起來。當她看到蘇軾的《江城子~別徐州》時,竟念出了聲:
~~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為何東風餘如許?春縱在,與誰同?隋堤三月水溶溶。
~~背歸鴻,去吳中。回首彭城,清泗與淮通。欲寄相思千滴淚,流不到,楚江東。
讀此詞,林秀雲感觸頗深。想到狄曉風來去匆匆,心下也有幾許感念:“春縱在,與誰同?”自已一們心思全都在狄曉風的身上,可狄曉風對自已卻是個未知數,此次前往n市,卻也是“欲寄相思千滴淚”嗬,“曉風,你可明白?!”林秀雲幾乎將心語喊了出來。
阿超聽到林秀雲從心底喊出的話,不禁回頭瞄了一眼。看到林秀雲的憂傷的心聲,阿超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繼續開他的車。他的任務也就是開好他的車,這比林秀雲滿腦子的愛情都重要。
每個人都有他自身的想法,不能千篇一律嗬。
車身在音韻中輕輕地搖曳,象是一葉輕舟在湖麵輕輕地蕩漾。阿超的技術也真是沒說的。為此,阿超有些得意地輕聲哼著歌。
“你的心情怎的這好嗬,阿超?”
“我簡單,所以我心情好唄。”
“我也想簡單,可偏偏複雜。”
阿超再次朝後座上的林秀雲瞧了一眼,道:“是小姐你把事情弄複雜了。”
“我沒有嗬。”
“其實阿欣哥和常公子都是適當的人選。”
“可我要的是愛情,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
“說來說去,你是想證明你和狄公子的愛情才是偉大的愛情,不是嗎?”
“我沒這樣想。”
“你愛他?”
“是,我愛狄曉風。”
“哪點讓你如此動心與癡情?”
“狄曉風他那瀟灑的癡狂!”
“瀟灑的癡狂?又一新說。”
“是嗬,瀟灑的癡狂。”
“這又何說?”
“你看他對瘋姑娘郭春麗一直不死心,你就明白了,這個人絕對值得有心人去愛。”
“犧牲了你的青春,值得嗎?”
“阿超,命中注定我要去追尋我的情我的愛我的夢,去為一個值得用心去愛的人付出青春甚至生命,不管是愛了還是被愛,隻要是我認定了的,我就得去追尋與把握以及去努力!”
“何苦來著?還不如瀟灑地走一回。”
“也許你對。但是,有句話實是讓人銘心刻骨嗬。”
“什麼話,可說嗎,秀秀小姐?”
“一句老話:世界上萬物都會消亡,永恒的愛情地久天長!”
“那是書裏麵的,現實生活中是根本不會有的。”
“我會證明我和狄曉風的愛情也會是永恒的愛情。”
“有郭春麗在狄公子的心中,不是我要胡說,怕隻怕夢醒時分。”
“我相信我的心,相信緣分。相信陽光在風雨後,相信狄曉風是我一生的幸福,那怕是咽著苦澀的幸福,隻要是他給的......”林秀雲笑笑說,臉上浮現了一抹平日難得的憧憬的春色。
一時間阿超並沒有說話,他臉色凝重,兩眼平視著前方,手中的方向盤輕靈地握著。他不是沒話說,隻是他不想脫口而出,畢竟與他對話的是他的主人,而且是他真心關切的主人,因為阿欣、更因為阿欣有過交待。
因為得不到回應,林秀雲的頭隻得向前傾,兩眼看著阿超,期盼阿超對她的話能有預期的懷想。
阿超感覺到了林秀雲的期待,也不敢慢怠,粗重地呼了一口氣,平靜地說:“秀秀小姐,你是讓我說?”
“是呀,我想聽聽你心裏所想。”林秀雲很肯定地微笑著說。
“真要我說?”
“漫長的旅途,不要太沉悶吧。你也可以和我多聊聊的。”
“秀秀小姐,你可千萬不要多心,我是向來有話就要說的,隻是你和狄公子的愛情----這一檔子大事,我還是說不上來。感覺我這人實在是缺少那根弦,彈也彈不準你想要的;再說了,對狄公子我也實在缺乏發言權。如若要我說實在的,我又怕傷了小姐你的心。”阿超雜七雜八地道。
“其實你已告訴我了,你覺得狄曉風與我並不般配。”
“感覺狄公子這人挺矛盾的一個人,雖說小姐你有時也多愁善感,然而小姐你有一個明確的方向,這是狄公子他不能與你比擬的。”
“我感覺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責任感,因為他首先是一個男人,其次他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如果他對郭春麗死心了,那倒不值得我去追求他。我也知道這是我的錯,但是我就是不想讓這個值得愛的男人從我的世界裏溜走。好男人太多,美帥哥更多,象狄曉風這般有責任且優秀的男人實在是有如鳳毛麟角。現在的男人,小家碧玉的不計其數,一身的粉脂氣,絕沒有狄曉風的那種瀟灑的癡狂!”林秀雲一口氣說了下去,末了,輕輕歎息了一聲,“唉!”
“瀟灑的癡狂?!唉小姐嗬,你省省吧,不要又演出一出情人眼裏出西施的遊戲。雖說我比秀秀小姐你年輕好幾歲,但我的眼睛向來看人很準,可以說,狄公子不適合你。”阿超回應道。
“我要證明給你看......”
正說時,前麵的車停了下來,十三郎朝阿超揚揚手,道:“董事長說了,到‘麒麟山莊’打尖。”
林秀雲朝車窗外看看,暮雲四合,夜霧嫋嫋娜娜的襲過來。
有傾,林港琛的車隊就朝“麒麟山莊”開去......
3
鬱鬱蔥蔥的山叢中,掩映著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屋宇,兼有皇家氣派,且更具民族特色的飛簷以及玉砌雕欄,而門前的吉祥物----飛騰的麒麟,足以將人們的思緒帶入到那個歌舞升平的盛世大唐。林港琛與林秀雲他們一行將要下榻的地方,便是這充滿生機充盈喜悅充分顯示高貴的----“麒麟山莊”。
林港琛的車隊就停在了青草坪上,十三郎趕緊下車拉開了車門。林港琛慢慢從成吉思汗小轎車裏探身而出。下了車,林港琛一眼就看到女兒林秀雲正朝自已走來。
霓虹交織的乳霧,飄飄渺渺,把他們裹在神秘的綢紗中。林港琛看到的是一副微微笑著的臉,這下,林港琛鬆了一口氣,原來在車上的種種焦慮從見到女兒林秀雲的那一刻起就消逝無幾。
“爹地,您累了嗎?”鶯聲輕柔。林秀雲邊扶住林港琛邊說。
“秀秀,爹地我擔心你嗬。”嚴峻的眼光在聽到林秀雲開口說話的那一刻間變得柔和了,笑意就從嘴角開始漾起。
林秀雲依著林港琛朝麒麟山莊的大廳裏走,邊笑說,“爹地,您不用為我擔心的,我休息好了就好了。”
八郎和九郎領著他們的幾個難兄難弟尾隨著林港琛和林秀雲的身後蠕動。他們警惕的目光穿雲破霧,把周遭的一切都納入他們的視野中,加以甄別。而安子小姐同十三郎就在前頭把一切手續都給辦妥了。
林港琛心裏也就高興起來,霓虹光影裏看得出他臉上滲出的笑意,隻聽他說道:“秀秀,爹地現在可以放心了,以後咱們要多關心Bland,不能讓他再孤獨下去了。”
“爹地,......”林秀雲依舊有點羞澀,笑笑。
十三郎迎著林港琛,微微一鞠躬,道:“董事長,都安排妥了。”
“嗯。”林港琛輕輕嗯道。
安子小姐妖嬈地走過來對林港琛和林秀雲道:“董事長您住218房;秀秀小姐住316房;我住318房,挨著秀秀小姐......”
“嗯,不錯!”此時的林港琛置身於一群麒麟山莊的服務員中,頷首笑道。
鶯鶯燕燕的笑語就包圍著林港琛他們。
林港琛滿臉笑意,對這一切迎賓禮遇早已司空見慣,邊登樓邊說:“先都休息一下”,望了望阿超、八郎九郎他們一眼,又道,“八點半一起宵夜。”
“是,董事長!”八郎笑著答道。
踏著紅地毯,林秀雲進入了自已的客房。羊毛地毯將林秀雲的雙腳深深陷了進去,一種溫柔的感覺從腳底傳遍全身。推開窗葉,柔和的乳霧夾裹著霓虹的光顏傾灑了進來。處於山色有無中的“麒麟山莊”,有多少憂傷不能撫平嗬!
合上窗葉,林秀雲心裏在微笑,不因為過了今夜後就要見到狄曉風了,也不因為“麒麟山莊”的夜色撩人心弦,隻為她又回到了那個純真時代。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一個人是心中永不失憶的期待,愛他,就得努力為他所想為他的理想發出光彩。因為愛了,也就無所畏懼,假如沒有了今生,還有來世嗬。與狄曉風的緣如果是一千年,那麼就是耗去了前五百年,還有下一個五百年是真實的期盼,當是無怨無悔的嗬。換句話說,與狄曉風的愛是一生的追求,不要彷徨然,不要錯失,要的是“前緣、今生、來世”,要的是愛的唯一。
林秀雲陷於無比美妙的幻想中。麒麟山莊讓林秀雲的心境大為不同大為改善,在此地此刻她把她的愛情理想化了,以為經過了今夜到了目的地,狄曉風就是她的完美的愛情。
安子小姐走了進來,笑著說,“秀秀小姐,你在想什麼呢?”
林秀雲緩緩回過頭來,略顯羞澀地說,“迷人的夜色,讓人憧憬.......”
“是想狄公子了吧。”
“也是吧。”
安子小姐拉林秀雲坐下,莞爾一笑,道:“過了今夜,你和狄公子就重聚了,不要多想哦。”
“是嗬,重聚。”這字眼太過於敏感,林秀雲掃了一眼安子小姐,說,“其實,我好害怕的。”
安子小姐捂著嘴就笑了,說:“害怕?秀秀小姐,錯了哦,害怕的不應是你,害怕的恐怕是狄公子嗬。說到底,男孩子追女孩子,最害怕女孩子不理他的耶,你這麼漂亮這麼美麗這麼溫情這麼富有,你沒有害怕的道理呀秀秀小姐。”
“狄曉風的一個眼神就要讓我想上好半天,你說我不害怕嗎?!”林秀雲很認真地說。
“嘻嘻,你的狄公子太具魔力。”安子小姐開心的笑道。
“安子小姐,你先別笑,我有個事兒想讓你參考一下。”林秀雲收斂起笑意。看得出她是一本正經的。
見林秀雲臉色有幾分凝重,安子小姐以為有什麼大事,也立馬莊重起來,口氣也有幾分凝重,道:“何事,秀秀小姐?”
“嗯,到了n市後,狄曉風要忙他的事,我不可能天天無故去找他吧?”
安子小姐想了想,道:“嗯,也是,你這個考慮也還是一回事呀。長河公司要改為控股集團公司,肯定有一大堆事等著狄公子;還有你爹地考慮要投資八十個億在n市修建一座大型火力發電廠,為中南地區以及華東地區調濟與提供電力,這有得你爹他忙的;還有,你爹地打算收購n市一家破產了的紡織企業,就是金鳳紡織總廠,也將其改為‘金紡(集團)公司’......夠你爹地忙活的了。但不知秀秀小姐你是怎的打算的?”
林秀雲不假思索地說,“安子小姐,來時我就想過了,我想開辦一家影樓。影樓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影樓?喲,秀秀小姐,你變了,你可不象是多愁善感的秀秀了,你看來快要變成王熙鳳了。”安子小姐有點驚訝了。
“才不要是王熙鳳。我想呀,到了n市,整天悶著遲早是會悶出病的。我也知道我的身子骨兒是個多愁的底兒,我也不想成天病懨懨的,那樣說不的也讓狄曉風煩心的。”林秀雲歎口氣道。
安子小姐就笑了,“喲,秀秀小姐,你呀你是處處為狄公子作打算嗬。”
“時代不同了,我好歹還是一個新潮女性吧。我也不學林黛玉,至少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從娘肚裏就帶來的嬌貴之身,我是爹地的養女,我不想在富貴的陰影裏存活,可我要追尋我的愛情我的幸福,我愛著了狄曉風,當然就得為他著想了。”林秀雲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喲,你的見解倒也合情合理。嗯,你準備給你的影樓起個啥名號呢?”安子小姐說時,喝了一口鮮橙汁。
林秀雲托腮沉思著。過了一會兒,她轉頭朝向安子小姐,道:“我想了一個名字,叫‘愛狄影樓’。”
“呀,好一個‘愛狄影樓’,真虧你想得出!”安子小姐微微拍手稱道。
林秀雲很是羞澀。對於她來講,本不應如此羞澀的。
“你想了多長時間?”見林秀雲不作聲,安子小姐又問道。
“亂想的。”林秀雲還是有幾分窘迫。
“咚咚咚。”
門上敲了三下,安子小姐說道:“請進。”
進來的是十三郎,有幾分靦腆地說,“秀秀小姐、安子小姐,董事長等你們共進晚餐。”
“嗯。”林秀雲微笑著嗯了一聲。
“秀秀小姐,那、那我們就去吧......”安子小姐起身說道。
進入包房,彩色的燭光襯著幾張輕鬆愉快的笑臉,林秀雲看見了臉色霽和的爹地林港琛正大大咧咧坐在餐桌前,而八郎九郎他們則小心謹慎的恭恭敬敬的散立在一邊,侍候著。
“秀秀,來,挨爹地坐......”林港琛很有紳士風度地招招手,那臉兒看上去也象是彩色的。
“爹地,......”林秀雲不勝欣喜地叫了一聲......
4
幾分微醇的欣悅還留在臉上。不是因為林港琛今夜晚餐上的那些不常有的快人快語,也不是安子小姐晚餐上的笑話逗得大夥開懷,隻因為那多彩的燭光將林秀雲牽引到那個有著美麗夢幻的純情時代。與狄曉風初相識的那一幕,就永遠定格在她的美麗憧憬的心中。那相見的一幕,與其說是初相識,不如說是她的繞不過去的初戀嗬,隻是她沒有意識到她那時已種下了情根。後來的她,學琴學畫學對弈以及研習詩書,都是在她的心頭萌生的一種天真而單純的想法,那就是:為了配得上狄曉風更為了能讓狄曉風天天快樂......燭光,彩色的燭光,又讓林秀雲有了幾分美麗的幻想。
隻是這幻想還來不及回味,安子小姐又闖了進來。喝了幾杯山葡萄酒的安子小姐,看上去倒也嬌豔欲滴。安子小姐進來後,在開口說話時,屁股已陷在了沙發上。身子未坐穩,話已出了口:
“秀秀小姐,你不覺得今晚真有幾分痛快麼?!”
林秀雲從彩色而美麗的幻夢中清醒過來,見是安子小姐,也笑笑說,“還不是因為有你才使得大家高興麼。”
安子小姐手撫一綹秀發,笑道:“董事長見你心情好,自然他也開心。”
“我還真擔心爹地他哩。爹地他操不完的心,我作為他的養女自然要為他分點憂才是,可是這些時讓爹地他太操心了,想想倒是自已考慮不周嗬。”林秀雲的神情略顯歉疚。
“秀秀小姐,你爹地他真的是沒話說,他太優秀太仁厚了,說到底有很多所謂成功的男人都比不上他。”安子小姐說時,臉上突地飛起一朵紅雲。
林秀雲並未去注意安子小姐的神態,見安子小姐那樣說,點點頭道:“安子小姐,你說得太對了。”
安子小姐抬眼看了一眼林秀雲,見林秀雲並未注視自已,感覺自已剛才的那般窘態並未為林秀雲所覺察,於是,暗暗鬆了一口氣,道:“秀秀小姐,的確是的,我沒說錯的。”
“你還能說錯麼,安子小姐。你在我爹地身邊,對我爹地的了解,你並不比我少多少,甚至你了解的比我還要多。”林秀雲微笑著說。
“秀秀小姐,這是自然了。”安子小姐說道。說到這裏,安子小姐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
“你是不是要睡了?”見安子小姐神情有些不自在,林秀雲便以為安子小姐睡意朦朧。
“心裏憋著一件事,不說又憋著難受;說吧,又不知是傷我還是傷他人。”安子小姐幽幽一聲歎息。
“你——幹嘛也傷感?!”林秀雲有些詫異地問。
“我是個女人嗬,小女人自然也有傷感的時候。別看我成天嘻嘻哈哈的,獨處一處時我也倍感孤零零的傷感。”安子小姐說時,她的語氣也還禁不住有幾分傷感。
“你不是有很多帥哥纏著你麼?!”林秀雲不由得脫口而出。
安子小姐神情有幾分沮喪,道:“他們不成熟!成熟的男人才有魅力才優秀,就象你爹地!”
“你......”林秀雲有些不知所措。
“秀秀小姐,我有一句話想問你。”安子小姐直視著林秀雲。
林秀雲預感到安子小姐想說什麼話了,隻是她還是想聽安子小姐想說的話是不是正是自已心中所猜測的話,於是說,“你就說說吧,我聽著。”
安子小姐忽然一臉的嚴肅,紅唇輕啟:“如果我愛上了你爹地,如果我和你爹地他成了婚,你到時能叫我嗎?”
“可你比我小好幾歲呀,不成!”林秀雲想也不想。
安子小姐幽幽一笑,說,“秀秀小姐,你別以為我是看上了你爹地的家產。我在他身邊工作這麼幾年,我真的了解他,打從心底裏喜歡他,隻因為我比你還小,所以直到現在我才試著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