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斥候的回報,突騎施人已經後退,全部龜縮進了一個小鎮裏,那裏有足夠的房子給他們禦寒,糧食等越冬物資看上去也很豐富。這麼大的風雪天裏,乞史城的守軍不可能出城。在野外,寒冷的空氣和冰封的大地就足以消滅任何愚蠢出逃的人。
正如突騎施人所料一樣,撒馬爾罕城裏的守軍根本就打算出城,對他們來說,出城就意味著與死神打交道,贏弱的戰馬駱駝不可能把他們帶出多遠。就算突騎施人不追擊,失去了坐騎而行軍在冰封千裏的野外,最後能僥幸地活著回到呼羅珊的人不會剩下幾個。
某天,雪停了。撒馬爾罕城城頭上的守軍發現白雪皚皚的城南,出現了數點黑影。
“肯定又是突騎施人的斥候!”
一名守軍無精打采地說道,靠在牆角畏縮著身體,盡量讓身體保持在垛牆之後,從而減少被對手獵殺的機會。
果然,來敵到了城牆下,將一支冷箭射向他。
這名守軍趕緊一縮頭,生氣地罵了句。冷箭落在了他的身後,他發現了安靜躺在地上的箭杆上,綁著一張紙條。他好奇地俯身過去,撿起了箭矢,取出紙條,打開一看,全是他不認識的符號。其實,他的這個舉動根本就是多餘的,任何書信,他都分不清哪個方向是正的,哪個是倒的。
這張負有特殊使命的紙條,很快就呈到了瓦哈吉的眼前。
“真主啊,到底是阿拔斯沒有忘記我們!”
瓦哈吉誇張地揮舞著雙臂,完全沒有了平時的儀態,從嘴裏蹦出來的喊叫,告訴了所有人他內心的激動。
紮希德不認得字,但看見瓦哈吉如此的激動,以致於在他麵前作出了失態的舉動也毫不介意,就猜到應該是好消息。
“太好了,有援軍!來了多少?我要一雪前恥,給突騎施人好看。”
紮希德的魯莽提醒了瓦哈吉,於是他尷尬地咳嗽了幾聲,盡量壓低聲音,保持平靜以掩飾剛才的失態。
“冷靜,紮希德將軍。艾布阿拔斯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很快,我們就可以突圍了。”
紮希德失望地看向那張不知道寫著什麼的小紙條,興趣頓時減半。他悻悻地坐回了身邊的椅子上,沒好氣道:“沒有援軍,如何突圍?路上吃什麼,怎麼抵擋突騎施人的追擊?”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艾布他都做了安排,他的特使已經到來,哦,該死,快,快與我上城頭迎接特使。”
瓦哈吉一時高興,差一點就把候在城外喝著西北風的蘇哈伊爾給忘了。
在寒風中冷得瑟瑟發抖的蘇哈伊爾被瓦哈吉命人吊上來,蘇哈伊爾坐在一個小籃子中,左右搖晃地緩慢上升著,心裏憤憤不滿。他大冷天冒著被突騎施人抓住的危險跑到這裏,卻受到了如此的對待,難道瓦哈吉就是如此對待他的救星?那個李懷唐也真是,居然不管他的抗辯就讓斥候把他押送到撒馬爾罕城下,不是已經有了艾布阿拔斯的親筆信了麼,上麵還有呼羅珊總督的印章,難道這還不夠取得那個卑微的瓦哈吉的信任嗎?天冷還是小事情,萬一遇上了突騎施人,那就完蛋了。
與瓦哈吉同病相憐的李懷唐可不這麼想,受到突騎施人這麼長時間的圍攻,守軍恐怕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僅憑一封冷冰冰的小紙條就想取信於瓦哈吉,除非他是個傻大個,要麼就是膽大包天的主。
李懷唐沒有理會膽小如鼠的蘇哈伊爾的抗議,強硬地把他推上了駱駝,由斥候押往撒馬爾罕城。
從一開始,李懷唐就沒打算白忙活一場。一個撒馬爾罕頂得上四個布哈拉,與突騎施人一樣,他也盯上了這個昭武九國中最富裕城市裏的財富。尤其是這段時間囊中羞澀,眼看著康家的軍械將到,資費卻還沒有著落。還有,部落軍隊的擴大,對各種物資的需求也更加的緊張。獲取撒馬爾罕城裏的財富,對李懷唐來說尤顯緊迫。
無須殺戮劫掠,瓦哈吉他們收刮來的浮財注定了是為李懷唐做嫁衣裳。
在河中地區統治了數年,呼羅珊軍隊從士兵到將軍,大食人從平民到商人,都通過巧取豪奪積蓄了無數的財富。而且,撒馬爾罕的財富物資不是一般人可以相像得到的,哪怕是瓦哈吉已經下令收繳全城的糧草,統一供配,那些商人富民除了被收刮掉的以外,私下隱藏著的糧草都足以讓日後李懷唐感到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