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來得很快,大開的中門出現了高力士的高大身影,尖銳的聲音遠遠地飄了進來:“恭賀裴侍郎啊……”
此刻,該接旨的主角,裴小娘正無精打采地倚在閨房的窗前,府中的前院傳來了熱鬧的談論聲。
“水柔兒,水柔兒,人哪去了?”
裴小娘無力地喊道。
水柔兒慌慌張張地從門廊盡頭跑了過來,直到裴小娘的閨房,氣喘籲籲道:“小,小娘,不好,慘了,聖旨,聖旨,碎葉公主,你,”
裴小娘白了水柔兒一眼,道:“什麼慘了?什麼公主?”
聽到公主,裴小娘脆弱的心靈如同被針尖紮了一下,臉色更加的蒼白。
水柔兒做一個深呼吸,才道:“聖旨來了,封小娘碎葉公主!嫁突騎施......”
裴小娘震驚地站起來,胸口一陣苦悶,呼吸不過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掉入了黑暗之中,腿一軟,緩緩地倒了下去。
“來人啊,小娘昏倒了,救命……”
裴小娘的閨房裏,響起了水柔兒緊張的尖銳的喊聲……
小勃律對吐蕃來說,戰略地位異常重要,從吐蕃前往碎葉川流域如果不經過大唐安西,那麼就要取道小勃律。同時,小勃律也是吐蕃進入河中地區,或者吐火羅地區的重要通道。開元十年,吐蕃與大唐在小勃律大戰一場,結果铩羽而歸。黑子就是在當時的大戰中負傷落難的。
從吐蕃通往小勃律有兩條道路,準確來說應該是兩條河的河穀。
孽多河河穀,冰涼的雪山融水從高原上奔騰而下,聲勢浩大,嘩啦的水流聲掩蓋了河穀裏的戰馬嘶鳴聲。一支人數龐大的軍隊在河穀中小心翼翼地走著,隊伍之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座金色豪華的小型架輦,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的耀眼。
架輦開始是由數匹犛牛拉著,,從邏些城出發,一路向西北走,走到與小勃律之間的群山交接處,才改由八名狀奴用肩膀抬著前行,沿河一條河的河穀順流而下。
“末洛桑,究竟還有多長的時間才到碎葉鎮?”
一把不耐煩的聲音從架輦中傳了出來,從聲音的清脆度判斷,應該是一名小娘。
一名騎士趕緊湊過來,靠近金色的架輦,回答道:“公主,前麵就是孽多河河口了,其最狹窄處建有都城,孽多城。過了此城向西,可以到達連雲堡與婆勒城,過了連雲堡就到是五識匿國,然後越過外阿賴山……”
“哪來那麼多的廢話,我是問你還需要多長時間。這鬼天氣熱死人了,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架輦裏的公主顯得相當的不耐煩。不止是她,所有的吐蕃人都有如此的躁動,在涼爽和寒冷的高原上生活慣了,哪裏承受得起炎熱的氣候。出了吐蕃國境,越過那崇山峻嶺,一路下坡,天氣就越來越熱,沿途的小勃律人甚至都打赤膊。
末洛桑苦笑道:“大概還需要三個月吧,不過如果公主願意棄輦騎馬的話,估計可以提前一個月。”
架輦裏傳來了公主摔東西的聲音,然後就是公主的嬌叱:“棄輦?你是想讓我死嗎?我死了你們就可以回去複命是不?就不用再受這活人罪……”
話還沒說完,架輦突然就歪向一邊。抬架輦的數名奴隸中,有一人突然昏倒在地,猛增加的重量讓他的同伴吃不消,沉重的架輦歪向一側,架輦裏的人大聲尖叫著向歪倒的方向摔倒,讓本已不平衡的架輦雪上加霜。眼看架輦連同架輦裏的人都要掉進孽多河裏,架輦附近一名強壯的武士快步上前,一手就托住歪歪欲墜的架輦,隻見這名救駕的武士雙腿彎曲,額頭上的青筋暴突,齜牙裂齒。沉重的架輦在他的全力托舉下,居然被穩住,並緩慢地被抬了起來。
在士兵們的幫助下,架輦安全地被平放落地。
一名赭麵泥唇的小娘從架輦裏走出來,黑紅黑紅的臉,似有泥巴在唇,身穿胡服係毛帶,肩上一件絲綢披風,風格頗為怪異。
七名奴隸戰戰兢兢地跪在了地上,拚命地磕頭,有懂吐蕃語的就不停地喊著:“公主饒命,公主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