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夜晚來得早,還沒到晚食時間,商府便華燈初上,大門早早打開,門裏門外站著兩排迎賓的小廝,一切無不預示著將有貴客到訪。
聽說武信要親自上門,商八方異常震驚,他想不通其中的奧妙。如今全城人皆知,武信與李懷唐不對付,而商家這幾天的所為完全是倒向了李懷唐,也就是說,商家與武信站到了對立麵。大部份人都不理解為何商家會不惜得罪當朝權貴去巴結李懷唐,商八方的苦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商家的態度從商祺踏上去碎葉鎮商路的那刻起便已在冥冥之中注定。
“上將軍,這武信夜訪敝處恐怕另有深意。”在李懷唐麵前,商八方沒有掩飾他心中的擔憂,李懷唐膽大包天,竟然對安西軍動手,搶回了葉姬夫人,拂了武信的麵子,不過,他認為武信的目的並不會如此簡單。
商瓏在浴房的慘遇,商八方顯然沒有怪罪李懷唐,非但沒有怪罪的意思,相反,他已經將李懷唐當成了商家的郎子。商八方的奇怪態度讓李懷唐始料不及,商家小娘被他重創,據說昏迷了一夜,為此他很愧疚,數次想去看望很受傷的小娘,都吃了閉門羮。
宴席之前被商八方邀請到其書房,李懷唐還以為商八方要和他商量婚事以撫慰閉門不出的小娘。進入書房門前,李懷唐已作好心理準備,正準備痛快主動提出迎娶商小娘之事,商八方劈頭楞臉的就來這麼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有的人關心表麵上的東西,更關心被表像隱藏而朦朧不清的東西,卻忽略了實質。而李懷唐看重的是最根本的實質,無論武信表現如何,除非有重大變故,否則,他絕不會突然改變敵視的態度。既然是敵視,那就簡而化之一刀劃過保證烏雲頃刻消散。實際上,李懷唐相信,武信必定是在等待合適的機會砍他一刀的,隻是這把刀不用他親自動手,突騎施人會是一把很好的刀。
李懷唐回過神來,滿不在乎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商大掌櫃的不必多慮,商家因為我而陷入危局,安西雖不是我的地盤,可要保商家的安全,我李懷唐還是可以給你保證的。”
“那是,那是。”商八方隨口應道。他沒意識到,李懷唐並非妄言,安西第一人趙含章與他同綁在了一輛戰車上,至少在與他完成交易前,商家的安全都沒問題,何況,李懷唐在寧遠城還安插了許多隨風探子甚至滲透到了安西都護府府邸,所謂無孔不入,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以提早獲知,在災難來臨前逃之夭夭也未必不可。
“那,那,那個我家小娘的婚禮之事,上將軍可有想法?”
來了,婚娶之事果然來了!李懷唐暗笑。
“待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我便送上一紙婚書,迎娶小娘過門!”李懷唐信誓旦旦。
商八方大喜。他老於世故,深諳世間最不可靠的是口頭上的承諾,若要借李懷唐的勢,隻有攀上親戚這條有效而直接的途徑,所以,將倆小娘嫁與李懷唐是他始終念念不忘的“理想”。不然,一旦有什麼變故,吃虧的總是他無權無勢的商家,正如李懷唐所言,國家的利益決定了一切,大唐和大唐的皇帝需要借助他來製衡日漸強大的突騎施,和富有很強侵略性的大食。別看武家對李懷唐無禮,實際上是不敢拿李懷唐怎麼樣,可對於商家就不一樣,無處泄怒氣的武信說不準會拿他商家開刀。商八方的算盤打得很響,很滿:托庇於李懷唐的羽翼下,對抗即將傾倒的危牆。
忽然,商八方有所醒悟,補充道:“不是一張,是兩張!”
“兩張?”
“哦,是的,我有……”
又是該死的敲門聲驚擾了李懷唐的求知欲望。
隨著商八方開門,一章熟悉的俏麗容貌躍然於李懷唐的眼簾,李懷唐大吃一驚,正是那晚被他“欺負”得很慘的小娘,不禁心裏有點狐疑:不是說重傷嗎?怎麼這麼快就沒事了?
幾乎同時,小娘也看到了房內的“凶手”。那個可惡的“凶手”正朝她表露善意,可李懷唐的笑意在她眼裏卻是如此的惡心。
小娘一聲不吭,閃過商八方的攔阻,站到李懷唐的麵前。
“壞蛋!”商小娘破天荒爆粗,“有本事也將我打死,那藥我也有份給你下的!”
“也打?打死?”李懷唐驚疑不知其所雲。
“休得無禮!”商八方趕緊拉住憤怒中的商小娘。“他將是你的夫郎,你這樣成何體統?”
“放開我,我寧願死也不嫁給他!”商小娘不知從那借來了力氣和膽量,掙脫了她父親的手掌,突然從頭頂上摘下一支步搖,毅然刺向李懷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