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是扼守著長安的西大門,是長安通往河西的險要關口,西出河西走廊必須經過鳳翔,而從安西到長安也要經過鳳翔,故而位於長安與鳳翔之間道路上的人馬常常絡繹不絕。
其時已到夏季,在鳳翔同往長安的驛道上,一卷黃塵滾滾,駿馬飛馳而至,來騎不避不讓也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隻是一路大喝:“八百裏加急!阻者死,逆者亡!”來往於古道的商旅無不悚然避讓,隨即便見煙塵滾滾,騎者已然離去!此時,古道凝雲,晴空赫然!
人們好奇地盯著快騎消失的方向議論紛紛,西麵究竟又發生了什麼大事,值得動用八百裏加急?不知這次又得跑死多少驛馬,累倒多少驛卒。
長安興慶宮內,數名內閣大臣夤夜受召前來。皇帝李隆基剛收到安西急件,據宦官所透露,安西發生洪災了。數名重臣很疑惑,雖說安西發生洪災很罕見,可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如果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皇帝絕不會深夜將他們請到剛竣工不久的興慶宮。
果然,三份安西八百裏急件證實了大臣們內心的猜疑。
“你們都說說,此事該如何處理?”書房裏,李隆基心平氣和,從他的語氣與表麵的神情上揣摩不到任何端倪。
宇文融道:“聖上,臣以為齊侍郎與趙含章所言甚是,突騎施人難逃責任。雖然我們沒有任何的證據,可是不能就這樣算了,請陛下下旨將遠嫁的碎葉公主儀駕召回,以作懲怠。”
宇文融口中所指的碎葉公主就是裴若兮,她十天前才被送出長安前往突騎施人的碎葉大牙與骨咄祿王子完婚。
有一半的重臣同意了宇文融的意見,憤憤地指責突騎施人的卑鄙行徑。半年來,隨著齊濟善的不斷來信,大唐朝廷高層對近兩年發生在西域的事情有所了解,尤其是突然崛起的李懷唐漸漸在他們麵前脫下了其神秘的麵紗。李懷唐與突騎施人之間的詳細矛盾也展現在大唐眼前,基於同情弱者以及考慮到大唐的利益,沒有人不認為是突騎施人的惡劣行徑,對突騎施人所為莫不義憤填膺。
李隆基不露聲色,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新任的中書令蕭嵩。
蕭嵩領會道:“聖上,臣的意思是暫時不宜追究責任,召回公主之舉實為不妥。前些日子趙含章所報,吐蕃人已經和突騎施人聯姻,同時準備陰妻以小勃律君蘇失利,一旦小勃律落入吐蕃人的手中,吐蕃與突騎施便可直接來往。如果我們此時將首鼠兩端的突騎施人逼入吐蕃人的陣營,安西危在旦夕,與吐蕃的戰事很有可能因此被逆轉。”
“陛下,不妥…..”持反對意見的大臣急於表達意見,卻被李隆基擺手阻止。蕭嵩因對吐蕃之戰有大功,正蒙受恩寵,先是進位金紫光祿大夫,而後又進封為徐國公,不但官至中書令遙領河西節度,其子衡還被招了駙馬,尚給新昌公主,一時風頭甚勁,他的意見在皇帝心中頗有份量,尤其是涉及到軍事,一般大臣的意見更是不能與他相左。
“哦?那依卿的意思是我們就當此事沒發生過?”李隆基依然不顯山露水,故意詢問蕭嵩。
蕭嵩道:“綜合各方的消息顯示,突騎施人所懼者乃寧遠城李懷唐,寧遠城對於吐蕃與突騎施人來說極為重要,如同一根魚刺梗在他們的喉嚨中,其所在位置正好切斷了他們之間的來往,就算吐蕃人拿下小勃律仍然徒勞無功。如今這個李懷唐恐怕已凶多吉少,沒有了主心骨,寧遠城恐怕將要落入突騎施人的手中,從此突騎施吐蕃不再有來往的障礙。這顯然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結果。”
李隆基頷首道:“嗯,卿所言甚是,隻是我們要如何化解之?”
蕭嵩笑道:“聖上,如果寧遠城在我們的手中,一切將迎刃而解。”
“嘶!”大臣們相當吃驚,蕭嵩的意思是鵲巢鳩占。雖說這個主意陰損了點,影響也不好,可不得不說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表麵上寧遠城還是李懷唐的寧遠城,實質上已經為大唐所有,隻要往城裏派遣數千唐軍將內城控製住,突騎施人想要攻破寧遠城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且,占領寧遠城對大唐來說有相當深遠的意義,意味著大唐的勢力重新踏入西域,以寧遠城為跳板,完全可以將西域控製在大唐的手中。
“難道我們要搶在突騎施人前攻取寧遠城?”宇文融提出了異議。
蕭嵩早有想法,不急不忙道:“急件上不是說了麼,李懷唐的葉姬夫人有身孕正等候在拔煥城,李懷唐不在,他也還沒子嗣,換言之,葉姬夫人已經是寧遠城的主人。我們隻要將她保護起來,不怕寧遠城不就範,況且葉姬夫人的舅舅不正是齊濟善麼。”
“妙啊!”一眾同僚不禁讚歎,對蕭嵩舉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