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內,虛弱的哀叫聲斷斷續續,顫栗陰冷仿佛來自地獄,讓人隱隱感覺到酷刑餘生的痛楚,於心不忍。
李靜忠還活著,像一條死狗般趴在曾經屬於哈羅的榻上,背上的傷痕觸目驚心,鮮血染紅了數層衣布。王忠嗣與一名士兵在給他清洗傷口和上藥。
“宣威將軍可好點?”雖然李懷唐沒有幸災樂禍之意,但是問候還是被李靜忠誤會。
不知是痛楚,還是不滿,李靜忠悶哼一聲,選擇繼續裝死。
李懷唐並不計較,道:“真相已大白。哈羅勾結大食勢力,詐降在先,陰謀刺殺在後。整個計劃都是由大食細作達索策劃,哈羅以及那些殺手都供認不諱。遺憾的是,達索留了後路,其中一根銅柱之內有秘道通向宮外,他已潛逃,現全城抓捕中。”
“該死的哈羅,我要將他五馬分屍!”李靜忠惡毒地發泄怒火,盡管音調很微弱,可聽者無不感覺到其中的陰狠。
李懷唐道:“宣威將軍安心靜養就是,希希裏孝順得很,已為將軍代勞。”
“死了?希希裏弑君?”失望之中藏著疑惑,李靜忠不明白為何劊子手是希希裏而非李懷唐。
李懷唐做出一個聳肩攤手的動作,表示也不明白。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哈羅非他所殺,卻因他而亡。古有二桃殺三士,今見李懷唐借新君之手除舊主。當聽到自己將接任米國之王,希希裏閉著眼睛將哀求的哈羅數刀分屍。整個過程,李懷唐隻說了一句話,希希裏便成了哈羅的終結者,也站到了李懷唐這邊。弑君,此乃大唐所不容,天下所詬病,他要穩當坐在國君的位置上,就隻有牢牢抱住李懷唐的大腿。
“哎喲!疼死了,疼死了,”李靜忠忽而驚呼,換藥對他來說有如地獄之旅般煎熬。
李懷唐走近察看,李靜忠的傷勢相當嚴重,小命暫時是保住了,然而死神卻未遠離,烈酒清洗阻止不了傷口的潰爛,看來達索的刀上不知沾染了什麼惡毒之物,其心之歹毒可見一斑。
“得把傷口撕裂,深處也得做清洗。”李懷唐看出了毛病所在,為李靜忠療傷的士兵很馬虎,王忠嗣也不懂其中的奧妙,結果傷口隻做了表麵功夫。
幫李靜忠療傷的士兵遲疑道:“撕開傷口隻怕,怕會活活疼死。”
“怎麼會?史先生不是配製了麻沸散嗎?”李懷唐不解地問道。
“這?”士兵顯得很為難,看了看李懷唐又望向門外。
用於配製麻沸散的曼陀羅花等草藥隻產於大唐,西域沒有,依靠商隊從長安收購的數量有限,而一場大戰之後傷兵甚多,史一望數個月的心血一朝告罄。寧遠鐵騎連場大戰,尤其是煤礦山和西姆城的兩場防守戰,產生了大量的傷兵,其中有許多人需要使用到麻藥治傷。麻沸散一時告急,僅剩的一點留給了將軍騎的數名傷兵,他們被重步兵所傷,雖然有棉甲保護,傷口依然深刻。
李懷唐明白士兵的情感,沒有繼續追問。而麻沸散在李靜忠的認知裏是一片空白,無從問起。但是,王忠嗣是知道的,他在宮中讀書破萬卷,知識淵博,聽到麻沸散,顯然很吃驚。傳說此藥由華佗發明,因紀念他的兒子沸兒誤吃曼陀羅花果實醉死而得名,隨著他被曹操處死,獨門藥方被獄卒之妻燒掉而失傳。此物雖然很神奇,但是在冷兵器時代,人們對於傷兵治療的重視程度相對薄弱,外科手術除了挖出箭矢需要用到麻藥外,其用途並不大。
與王忠嗣以前的經曆所不同,每次大戰之後,他都看到寧遠鐵騎都對傷兵進行仔細護理療傷,如清洗傷口,上藥,煮布條包紮等,一係列看似簡單的動作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當時他並不以為然,等看到實際效果,他不禁歎為觀止,如果換成唐軍,這些傷兵至少有一半會因為金創的惡化而死亡或徹底失去戰鬥力,然而這種情況在這裏基本上沒發生,從傷勢愈合的速度來看,寧遠鐵騎的傷兵明顯恢複得要快很多。由此,他的觀念突變,有意將寧遠鐵騎的療傷知識引入唐軍中,以拯救那些不幸負傷的袍澤。留下協助為李靜忠治傷的目的便是虛心求學。
“上將軍,這麻沸散可有配方?”有治傷,才需要麻醉,決心為唐軍將士造福的王忠嗣看到了麻沸散的價值。
麻沸散是史一望的祖傳,誰也不知道其來曆,李懷唐不介意讓此配方重見天日,但是他無權要求史家作無私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