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之春是繁華的季節,各地商旅如同從寒冬蟄伏醒來的動物一般,身影紛紛活躍於長安的東西兩市間,他們的出現,給大唐帝國首都帶來了勃勃商機,商市,食市,旅業,處處充滿活力。
芙蓉樓,從不用為客源而煩惱,相反,東主憂愁的是生意太多,無法提供足夠的包房以滿足趨之若鶩的客人們的需求。
自史雲去洛陽經營後,隨風羅泰全權接管了芙蓉樓的日常工作。這天,他拿著一份名單發愁,名單上之人為今晚包房的貴客,基本上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達官巨賈,其中,一個名字最讓他分心,若兮夫人也來湊熱鬧了!
芙蓉樓裏,賓客如雲龍蛇混雜,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能不惹人注目麼,萬一被哪個不長眼的調戲了,他可擔當不起,尤其最近來的胡人不少,他們可不懂什麼禮儀。
偏偏最擔心什麼就來什麼,晚市迎來的首批賓客竟然是一群鐵勒人,他們是吏部尚書和國子祭酒的貴客,這幾天,他們來得很頻繁,以致於酒樓的人都認得他們。
胡人老馬識途,進入包房後野蠻地將外人全趕出去。
羅泰一如往常藏入夾牆偷聽,然而,這些鐵勒人的語言很讓人蛋疼,雖然與突厥語有些相近,無奈口音太重,他隻能撿到片言隻語難明其意。這些天來,他隻弄懂對方的身份,領頭的是鐵勒各部之首、回紇酋長骨力裴羅,還有仆固部酋長仆固懷恩,其餘為跟班。
他們好像在議論什麼大回紇之事,還神秘兮兮的,聲音之小無法捕捉。
包房內,骨力裴羅低聲與仆固懷恩語:“成立大回紇聯盟刻不容緩,西遷之略必須堅持而且步伐還得加快。”
大漠苦寒之地,卻是回紇等鐵勒諸部的棲息地,近年來,漠北氣候日益幹旱,可放牧之水草之地在不斷縮減,與膨脹的人口數量形成了尖銳的矛盾。在他們南部是陰山的膏腴之地,為東突厥人所占,骨力裴羅曾有取彼代之的想法,卻又猶豫不決,究其因,其一,突厥雖然已沒落,然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二,也是他最為憂慮的,越靠近南部,與大唐的腹地越近,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數十年前的大回紇何其強盛,當他們以為可以與大唐分庭抗禮之時,大唐隻動用了一支偏師,大回紇便土崩瓦解,至今十數萬先輩的陰魂慘叫依稀還在天山腳下回蕩。
曆史證明了,在具有深厚文化底蘊的漢民族麵前,無論哪個遊牧部族,無論她有多強大,最後還是躲不過曇花一現的命運,或散於武力之下,或消於文明之中。
骨力裴羅深韻這一點,所以,他選擇西遷,遠離漢人文明的發源地。為此,他親自去過北庭、安西和西域等地考察,當他到達寧遠城時,決心在一瞬間得到堅定。寧遠城的富足繁華深深地吸引了他,寧遠城處於交通要道,據通商之便利,其西有拔汗那盤地和石國平原,皆為產糧之地,關鍵是,西域距大唐腹地數千裏之遙,無須擔心被同化,大回紇若能占之,實現強國之夢指日可待!
自那時起,寧遠城,成了骨力裴羅心中最理想的牙帳,還是自那刻起,他決定終生為此目標奮鬥,因此,他來了,為了寧遠城,他來到長安!
骨力裴羅一代梟雄,自然能看出寧遠的實力,自忖己方難以強取之,當然,既是梟雄,他不會止步於困難之前,強取不成,並不代表不能謀。尤其是當他搜集到李懷唐與大唐朝廷上某些勢力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後,曙光和機會擺到了他的眼前,一個歹毒的陰謀在他的腦海裏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