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之北,沙漠戈壁居多,來自祁連山山脈冰雪融水在其間滋潤出一片片狹長的綠洲。綠洲草原作為畜牧之地,在貧瘠的河西地區彌顯珍貴。稀缺資源向來是爭奪對象,唯有強者能據之,仆固部的戰士彪悍凶狠,所以,毫無疑問,他們得以主人的身份客居此地,至於原來的土著,如果沒死的話,隻有作為他們的奴隸苟延殘喘。
伊濟卑的家族控製著兩片綠洲,他自己掌握其中之一,部落人口近萬。
生活環境惡劣的胡人有一共性,脾氣暴躁,好勇鬥狠,一言不合就用刀子發言,即便兄弟之間亦不例外。伊濟卑先天具備了這種基因,對部族將士動輒皮鞭相向,奴隸更不用說了。自野狼穀一戰,被李懷唐廢掉下體武功之後,其血液裏的殘暴因子日盛,每天折磨殘殺幾個奴隸成了他的最大嗜好。
這段時間,伊濟卑的生活很有規律,晚上暴喝,醉醺醺入眠,午時醒來幹活。
正午,是奴隸們最恐懼的時分,如果被選中送入伊濟卑的大帳裏,就等於一腳踏入了鬼門關,從他們的隊列到帳篷隻有短短的十數步,但那將是他們生命最後的一段路,在臨死前,他們或她們要受盡人世間難以想像的痛苦。
三名女奴發著絕望的悲鳴,被拖入了帳篷裏。
剩餘的奴隸們暗自慶幸,至少,他們還可以見到午後的太陽。不過,有時候午後的太陽也不那麼容易見得到的,西麵天地交界處,一堵黑牆滾滾卷來,轟鳴聲如悶雷。
“沙暴!”生於斯,長於斯的仆固部人沒少受這玩意的折騰,所以相當熟悉這位喜歡不請自來的“客人”。
“快躲起來!”
在大自然的脾氣麵前,所有人又站回到同一起跑線,什麼貴族,什麼勇士,什麼奴隸,統統一樣,都是脆弱的生命體。在這個時候,沒有人在意身份,沒有人過問尊卑等級,有的隻是狼狽逃竄,尋找可以躲避的位置。
沙暴殘酷無情,破壞力極大,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正在離去。
終於熬過了大自然的考驗,仆固部的駐地裏,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黃沙,此前一刻彰顯綠洲的生氣幾乎都被埋在黃沙之下,一張不屈的旗幟,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堵殘餘的泥牆上,似乎在向人們展示它的悲壯。
“噗!”伊濟卑從黃沙下冒頭,吐掉嘴裏的沙子。他剛想破口大罵,視線裏,西麵的天邊又出現了一條黑線。
不是沙暴,而是敵騎!
經驗豐富的伊濟卑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斷。
“起來,起來,迎戰!”
伊濟卑的呼喊徒勞而無助,隻增添了慌亂。
戰馬在哪?兵器在哪?
這是仆固部戰士都想知道的答案,然而,在敵騎到達前,他們無法上交一份滿意的答卷。
交白卷要受到懲罰,代價是他們的生命!
伊濟卑還是勇猛的,自知無法逃生,他毅然舉刀迎向狂奔而來的鐵騎,在他的帶頭下,仆固族戰士表現出了其悍不畏死的一麵,隨便抓到什麼,甚至是一把沙礫,就衝向敵騎……
懸殊的差距不是狂熱和勇敢就能彌補的,瘋狂往往加速滅亡。
相距數十步,西來的鐵騎放出了上千支羽箭,箭矢挾著勁風落下,或插入仆固人的軀體,或插入黃沙,瞬間,黃沙之上,伏屍遍野,落紅片片;大漠上空,慘叫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