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男急於回山,無如初來不知底細,已然走了一多半,其勢不能中道退出。再說,火無害不曾同來,也無法穿透地層上去。隻得勉強忍耐,隨同前進。全程不下二十來裏,似此沿途耽延,緩步徐行,連前帶後,少說也走了三個時辰,才行到達。一看當地,乃是一座極陰晦的石洞,石室數間,陳設均無,隻左邊一間有一石榻,當中洞頂倒懸著一朵燈花,青熒熒的,照得洞中景色分外幽森,令人自生淒涼之感。朱文笑問:“這便是令師清修之所麼?”黑影答道:“前恩師所居在後寢宮側。此是以前弟子苦修之地。前恩師想是又有要事他出,石門已閉。弟子不敢驚動,故引三位師叔來此小坐,請稍候片時,也必回來了。”
英男對那黑影始終生疑,再聽她前後所說不全相符,白隨她走這一段冤枉路,又不快走,好似故意遲延,不禁有氣,想要發作,又不好意思。冷笑一聲,反問道:“這裏既已早離聖寢,為何走得這等慢法、令師既欲相見,何又出走?”正越說越有氣,忽聽一少女笑呼:“餘道友,貧道一步來遲,致勞久候,幸勿見怪。”隨由外麵走進一個道姑。
三人聽那語聲與前聞相似,以為來人必是一個美貌少女。及至雙方對麵,見那道姑穿著一身黑衣,身材十分苗條。細看麵貌,竟生得和易靜差不多的醜怪,但是容止嫻雅,笑語溫和,一口江南口音,令人生出一種親切之感。行路之間,卻似未踏實地,若沉若浮,有異常人,看不出一絲邪氣。便是旁門出身,也必此中高手。朱文早受金蟬暗示,一同向前為禮。英男因對方笑語謙和,也消了怒意,正要回應。金蟬看出英男不快,恐其失言,先笑問道:“道友尊姓?何事將我三人引來此地?還望見教。”道姑笑答:“此是記名弟子林映雪昔年苦修之地,連個座位都沒有,如何接待三位嘉賓?請至荒居一談,自知就裏。”
三人料無惡意,已然至此,隻得隨同前往。順著來路略一轉折,前麵現出三間石室。道姑引眾入內落座一看,那石室乃是山腹中的天然洞穴,通體皆是鍾乳結成,石質透明,宛如晶玉。所有臥榻、坐具,均就原有鍾乳雕琢而成,形製奇古。每室用具隻三五件,為數不多,位列甚巧,頗見匠心。另外還有一座丹爐,爐前玉墩,方廣丈許,平明如鏡,光可鑒人,似是主人打坐用功之所。每間洞頂,均有一朵燈花孤懸其上,無燈無油,光焰停勻,本作青色。入門時,瞥見道姑伸手一彈,立時銀輝四射,大放光明,照得裏外通明如晝。四壁上下的鍾乳,映著燈花,流霞散綺,幻為麗彩。室中除那天然晶乳所製幾榻而外,空無長物。但是到處光彩晶瑩,淨無纖塵。尤其那道姑相貌乍看甚醜,坐定以後,漸覺相貌清奇,道氣盎然,另具一種安詳嫻雅之致。最奇的是麵色頗黑,自頭以下卻膚如玉雪,與滿室珠光寶氣互相掩映。無論背麵側腰,均具無上豐神,不看麵貌,決想不到會是個醜女,直似一個絕代佳人,臉上蒙著一張假麵具。
三人正在暗中驚奇,那自稱林映雪的黑影,已由外屋端來四個鍾乳製成的酒杯,內盛美酒,分與賓主四人飲用。金蟬見她遞酒與道姑時,嘴皮互動,似在說話回答。隨向三人拜辭,說:“尚有要事,必須回山,不及奉陪,望乞三位師叔恕罪。”說罷,不俟答言,便自躬身退出。英男正坐門側,瞥見黑影到了門外,神情立轉匆忙,隻一閃,便化為一縷黑煙,朝地底衝入,晃眼無蹤,地麵仍是完整如初,不見痕跡。方在驚奇,道姑笑道:“此是前古瓊漿,經貧道費了許多事才取到手,所剩無多,敬奉一杯,以贖不告而請之罪。幻波池群邪來犯,事雖緊急,為時尚早。李英瓊道友自從三位道友不辭而去,先頗驚疑,後來開讀仙示,已知大概。此時唯恐三位道友回去不是時候,與雪山來路所遇元惡相遇,無端多一強敵,更難應付。便貧道受記名弟子林映雪之求,將三位道友引來,也由於此。餘道友不必忙,且請同飲一杯,再談如何?”三人見那瓊漿色作純碧,另具一種似酒非酒的清香,再聽這等說法,越料主人是位得道多年的女仙,不敢怠慢,同聲稱謝,飲了下去,覺著芳香滿頰,通體清涼,舒爽已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