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放歌笑道:“沒意思就給我吧,然後咱們一起下山做點有意思的事兒。”
烏鴉說:“才不,槍是戰士的第二生命,我才不會把命給你。”
吳放歌聽了有些失落,曾經患難與共的戰友,現在不能以命相與了,這十年來大家經曆了不同的人生命運,昔日的情誼難道真的疏遠了?於是他歎了一口氣說:“聽著烏鴉,咱們現在都不是兵了。放下槍,咱們還有大把的好日子過啊。”
“好日子?”烏鴉反問道“好日子有啊,可不是我們這種人過的,你現在是發達了,電視上都有你的名字,我們呢?啥也沒有,好端端的走在路上都被人當成賊!我們能跟你比嗎?”
吳放歌見他又激動起來,隻得順著他說:“人和人當然不能比,俗話說的好,人比人氣死人啊,但是現在不同了,既然我們遇到了,你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別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你就跟著我幹吧,要是你不願意,我也可以幫你另找個差事,總之,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難道你不想過好日子?”
“你兒子才不想過好日子!”烏鴉的烏鴉嘴毛病又犯了“誰不想過好日子啊,可是我想過好日子,好日子讓我過嗎?你以為我落到這步我想啊。”他越說越激動,忽然把手裏的槍順手一丟,頭埋在膝蓋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烏鴉的哭和剛才那幾個孬種自然是不同的,他曾經是多麼堅強勇敢的一個偵察兵啊,那真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皺眉頭的漢子,可今天卻哭了,不管是誰,生命中總有一些不能承受之重啊。
“誰不想過好日子啊,才退伍那陣子,我的心氣兒比誰都高啊。”烏鴉抹了一把眼淚,說:“我才回家那會兒,身上還有戰鬥英雄的光環,附近的學校還請我去做英模報告,我也神氣過幾天的,不瞞你說,我以前的老婆就是那時騙來的……”
吳放歌見他說‘以前的老婆’時,語氣中還保留著一絲溫情,便猜想多半是離婚了。隻聽烏鴉又說:“那時我是戰鬥英雄,又被鄉政府聘用,她就和我戀愛了,咱又沒什麼問話,她可是中心校的老師,那不得天天捧在手心兒裏供著啊,說實話,頭幾年,我日子過的還真不錯,鄉政府有份工資,家裏還有地……可沒幾年!”他說著牙咬的緊緊的,拳頭也攥了起來,換屆換了一屆鄉領導班子,去浙江啊什麼地方玩了一趟,就說是考察回來了,要搞什麼鄉村工業化,記得那時麥子才抽穗,就讓我們這些鄉幹部下鄉征地拔麥子。我可是農村孩子,那麥子一年隻能長一季,不像水稻,三季稻四季稻都有。別的我就不說了,我隻記得一個老頭,都快走不動路了就跟我說:小子,你可是拿過軍功章的,怎麼也幹這個?當年鬼子來也沒說要拔老百姓麥子啊。我當時那臉紅的啊,恨不得一頭紮進水溝裏淹死算了。結果就為了這事,本來要考慮轉幹考試的,也黃了。想回來種地吧,可我最早以身作則把地也交了。鄉政府有喜歡我的領導,給我找了個活兒幹,可鄉村工業化最後沒搞成,那個領導拍拍屁股調走了,廠子全跨了,我的差事也丟啦……”
吳放歌黯然無語,隻圖政績亂搞的人哪裏都有啊,別的不說,當初沙鎮不是也有人不切實際的開辦遊樂場嗎?最後出了一堆廢鐵和債務,也什麼都沒有留下。想想烏鴉這樣的人,嘴巴又包不住話,在這種形勢下想在官場混下去當然是不可能的。找不到話說,就問:“你抽煙嗎?”
烏鴉摸摸口袋說:“全在包裏,沒帶在身上,你有我就抽。”
吳放歌本人不怎麼抽煙,但是為了談生意方便,身上也總是帶著一兩包好煙,於是就掏了出來連打火機一起扔給烏鴉。烏鴉抽出一支來反遞給吳放歌,吳放歌說:“我還是不抽。”
烏鴉笑了一下說:“好習慣。”說著給自己點上了,深深的吸了一口說:“好煙,就是有點淡。”
吳放歌趁機說:“再說說你的事兒,看我能幫上什麼。”
烏鴉說:“我就是想找你幫忙,才倒了這場大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