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放歌的頭又開始疼。
清明。小豔早就說想去看一下媽媽,可是才開學不久,吳放歌也不方便請那麼長時間的假,就做工作在露台朝著南方祭奠一下,表示一下心意就行了。為了表示隆重,吳放歌還專門去買了一個香案回來,跪拜的蒲團也買了兩個——反正平時也可以當地板凳子坐。剛才下班的時候路過市場又買了些香燭紙蠟,幹鮮果品,點心飲料啥的,上樓時卻忘了拿。
祭奠一人份的東西,三個人拿,自然有分擔且毫無懸念。晚飯一吃完,才掛了黑,小豔就等不及地對著吳放歌說:“爸,時間差不多了吧。”
吳放歌看了看時間說:“早了點,不過也差不多。”說著就讓小豔收拾了祭品上樓。
林婷有點不知所措,這事兒嚴格說起來和她沒關係,可一個房簷底下住著,也不能就這麼看著啊,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吳放歌笑著對她說:“還看什麼電視啊,幫著拿東西啊,沒看手都不空嘛。”
林婷撿了台階,立刻跳起來幫著提了一袋祭品,跟在後麵上樓去了。
香案早就提前放在活動室裏,實木的,很重,吳放歌身邊隻有嬌滴滴兩個女孩,所以隻能親自動手,把香案茶幾都搬到露台上,對準了方向,小豔拿了照片出來。照片經過翻拍放大,像那麼回事了。
又點燃了蠟燭香火,點心果品也擺好了。小豔原本心裏就難受,又受了一點煙熏,眼淚就快下來了,林婷見了,也不知該怎麼勸,她的人生經驗畢竟太少,隻得退後兩步,躲著看。
吳放歌從一束香裏抽出了三支,遞給小豔說:“你是親閨女,你先給你媽上柱香。”
小豔接了香,上前就著燭火點著了,恭恭敬敬的插好了,然後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起來後對吳放歌說:“爸,該你了。”
吳放歌問:“你就不跟你媽說兩句?”
小豔說:“我話多,想會兒說。”
吳放歌抽了香,也在燭火上點著了,對著衛豔的照片拜了三拜,然後才說:“豔姐,小豔來我這兒也半年多了,學校也找好了,這都第二學期了。你放心,你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以後隻要我有的,小豔也肯定有一份兒,要是你不信,就盡管回來找我算賬,其實……”他說到這,心裏也有點隱隱作痛“我還盼著呢。”說完上了香,又轉回來,正擦眼睛時,恰好讓林婷看見,就勉強笑了一下說:“你豔阿姨肯定罵我呢,這些年都不去看她,風隻把煙往這邊吹,把我這眼睛熏的……”
林婷不語,也有點受感染,上前說:“我也上一注吧。”說著也上了一炷香,鞠了三次躬。
吳放歌見香都上完了,就拿過買回的灰桶來,這灰桶是專門設計成浮屠塔的造型,有蓋子有門的,使用起來非常方便。就對小豔說:“小豔,來給你媽彙點錢。”說著把灰桶放好了,和小豔一起把紙錢拆開了,林婷也在一旁幫忙,由小豔親自著三五張三五張的在灰桶裏燒化。
吳放歌看著灰桶裏的之前一張張的化為紙灰,還有幾張特小的灰片順著青煙往天空裏飛去,就對小豔說:“小豔兒,現在說幾句吧。”
小豔看了吳放歌一眼,低頭不語,林婷覺得自己此時待著有點多餘,就又退了幾步,遠遠的躲著。這時小豔才說:“媽,媽,你聽得見嗎?你在下頭可能已經見著爸了,我開頭一直過的不好,差點就學壞了,不過我找著吳叔了,現在我管他叫爸。”她說著又看了吳放歌一眼,見他正在擦眼睛,就接著說:“媽,爸現在對我可好了,就跟親的一樣,管我吃住,給我買漂亮衣服,還供我上學,您當年真沒看錯人,我現在挺幸福的,有人惦記有人疼,您自己在下頭要保重啊。”她一邊說,眼淚一邊不停話地往下流,吳放歌抽手拿了張紙巾給她。她擦了眼淚,又說:“可是我一直害怕呢,媽,我知道我現在能有這樣的生活全是因為你,沒有你和爸的愛情,我現在可定還得在街頭流浪呢,我本人何德何能啊,要是沒你,爸鐵定不能收留我。所以我怕啊,就怕有一天這一切就全沒了。”
吳放歌在旁邊越聽心裏越不是滋味,就對小豔說:“小豔,別這麼說,你來都來了,就跟我親閨女一樣,別胡思亂想的。”
小豔轉身看著吳放歌說:“爸,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人就是你了,你以後可別不要我,沒了你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哇。”她說著,再也抑製不住,跪著撲進吳放歌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林婷看著這一幕覺得心酸,就幹脆走到露台邊緣,憑欄遠眺,春風吹來雖然還涼颼颼的,卻已經不再刺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