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為何犧牲(1 / 3)

“探家?”吳放歌這才發現,路小婉的腳邊還立著一個拖箱。

“嗯,部隊不要我了,我得回去找工作啊。”路小婉故作輕鬆地說。

這到確實是個慣例,但凡軍官或者誌願兵被確定要轉業之前,部隊通常就會給一個長長的假期,時間從幾個月到半年多不等,讓他們回去自己聯係比較好一點的工作單位,等聯係好了再回部隊辦轉業手續。路小婉現在這樣回去,看來轉業確實已經成了定局。不過她原本就是護士,就算是轉業回地方,也多半是去醫院,要是關係好也許能去衛生局一類的‘衙門’,總之工作的事情是不用發愁的。

吳放歌聽說路小婉要走,不知怎的,心中又升出一絲傷感來,但他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笑嗬嗬地說:“那就祝你早日找到好工作啦。”

路小婉笑著罵道:“少拿我開涮,快給我找書去,我還得趕火車呢。”

吳放歌說:“這裏的書一般不能借出療養院,而且借期也不超過15天,你這一走可能就是好幾個月,你怎麼還我呢?”

路小婉翻著眼睛說:“那我怎麼知道?你是管理員啊,要不……”她眼睛放光地說:“你來我家取呀,讓於處長給你算公差……嘻嘻。”

吳放歌連連擺手說:“算了算了,是本書也抵不上火車票價。”

路小婉又問:“那你到底還借不借啊。”

“借!”吳放歌答應的很幹脆,進去從新進的書裏找了一本所謂的歐美暢銷書,無非是槍子加金子,枕頭加拳頭的那一類。做了登記後拿出來交給路小婉。

路小婉拿了書,卻沒有馬上走,而是問吳放歌:“你還有多久退伍啊。”

其實這有點明知故問,在部隊待了這麼多年,雖說具體日期不定,但是大概月份還是明了的,她這也算是沒話找話了。

吳放歌老老實實地說:“還兩三個月最多三四個月吧。”

路小婉說:“我這次回去的久,可能我再回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吳放歌也聽出路小婉話裏的不舍與傷感,就勸慰道:“其實人生離合也是常有的事,如果真有緣分,遲早還是要見麵的。”

“嗯。”路小婉點點頭說:“我走了。”說著又把臉朝著吳放歌靠近些,壓低聲音說:“別忘了,我倆是拜過堂的,我今天這個頭是為你挽的。”說完,還沒等吳放歌反應過來,她就轉身飛快地走掉了,可在她轉身的一刹那,吳放歌分明看到了她的眼睛裏有一些亮晶晶的東西。

路小婉走了,之後的幾天裏日子也變得平靜,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周大姐倒是也來過幾次,借上幾本時尚雜誌看看,言語間似乎暗示著吳放歌:即使路小婉不在也可以去她宿舍玩。不過吳放歌一直裝糊塗,免得再生是非。工作之餘,就製定退伍後的計劃,希望能有一個新的開始。可有一天,何建意外地打來電話,一開口就是:“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一連說了好幾個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吳放歌不解地問:“什麼怎麼回事啊,你都不說清楚。”

何建頗感意外地說:“你沒看電視啊。”

吳放歌一下子明白了,這幾天北京正開亞運會呢,越南北方軍區的司令員武元甲作為貴賓受到的邀請,這意味著中越十年的邊境戰爭正式結束了。

何建頗為不甘心地說:“打了這麼多年,死了這麼多兄弟,就這麼完了,武元甲,那就是儈子手啊,手上沾了咱們多少兄弟的血啊。”

吳放歌不知道該怎麼勸這位老戰友,隻得說:“何建,咱們其實拚死拚活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何建說:“哪一天?為了武元甲跑咱們首都去走紅地毯?”

吳放歌說:“當然不是為了這個。和平。為了和平。沒有沒有兄弟們的浴血奮戰,就沒有今天的和平。”

何建半天不出聲,最後才說:“細想想,你說的沒錯,可我總覺得不對勁兒。要打的時候,讓咱兄弟們去拚命。現在和平了,他們好像沒啥損失,喝紅酒,走紅地毯,在釣魚台吃國宴,可咱這邊兒好多傷殘的兄弟後路都還沒安排好呐……”

這些問題吳放歌不能回答,隻得挑著好聽的又勸了何建幾句,最後何建說:“可惜陸參謀犧牲了,他學問大,說不定能說的清楚。”兩人聊著,也聊不出個所以然來,相互長籲短歎了一陣之後,掛斷了電話。

和何建通完話後,原本心如止水的吳放歌心裏居然也平靜不下來了,一些原本已經深藏於心裏的東西又浮了上來,朝夕相處的戰友就在自己麵前被人打死啊,所有的犧牲真的值得嗎?

想到這裏,吳放歌衝向洗臉池,狠狠地洗了一把冷水臉,把這些不該有的想法又從腦袋裏麵趕了出去,他對自己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自己幸福,除此之外,什麼的都是假的,再想些不該想的事情,你這一輩子就等著倒黴吧,結束了,都結束了!”說完又搓了兩把臉,感覺好多了。

又過了兩天於副處長又找他去辦公室談話,一開始,先肯定了他這段時間的工作成績,然後又說:“不過,也有人反應了你一些問題。”他說著話,手好像無意間的,放到了一摞拆開的信封上,信封上是療養院的專用信封,卻沒有部隊專用的三角形郵戳,而是貼著普通的郵票。看來告密者頗為心思地把信件拿到外麵去寄,繞了一個大圈,才回到療養院。這就是所謂的‘花上八分錢,讓你查半年。’隻是吳放歌覺得奇怪:既然費勁地拿到外邊去寄,為什麼不把信封也換成普通的呢?不換信封,你就是拿到聯合國去寄,不是也會讓人一眼就看出,這寫信人就是療養院內部的嗎?這真有點好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更何況原本就是自以為聰明的蠢蛋呢?

於副處長用手指敲打著那疊信封,卻一直不說倒是吳放歌被舉報了有什麼問題,這也是給談話對象施加壓力的一種吧。可惜的很,吳放歌對這手一點兒也陌生,到覺得有點失望:畢竟和於副處長是一個部隊走出來的,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用不著耍著一套嘛。不過同時也讓吳放歌明白了,想要和一個人建立友誼是何其的難呐,特別是在這兩個人地位有差別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