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轉過外麵宮廷,便見晶牆外麵金須奴獨自一人滿麵含愁,背著雙手,徘徊往來於避水牌坊之下,時而仰天長歎,時而舉手搔弄頭上金絲般的長發,好似心中有萬分為難,又打不出主意神氣。初鳳因他自從來到紫雲宮,每日恭謹服役,總是滿麵歡容,隻有適才初動身去救二鳳姊妹時,臉上有些不快,似這般愁苦之色,從未見過,不禁懷疑。知道這宮中晶壁外觀通明,內視無睹,索性停步不前,暗中觀察他的舉止動作。待了一會兒,見他盤旋沉思了一陣,並無什麼異狀。忽然跪在地下,朝天默祝了一番,然後起身垂頭喪氣,緩步往宮前走來。恐被他看出不便,便開了宮門,迎將出去,問道:“你怎的這麼久時候不進宮來?龍鮫安放何處?我還等你來商量救轉一個朋友。”金須奴躬身答道:“那龍鮫乃是靈獸,稍加馴練,便可役使。已暫時先將它係在宮後瓊樹之下,那裏有不少花果,如今正貪著嚼吃。小奴也知同來的另一位姑娘仙根本來不厚,周身骨脈髒腑俱被海浪壓傷,非小奴不能救轉。既是主人好友,不能坐視。怎奈適才拆看先恩師所賜錦囊,知不救此女,縱難飛升紫闕,還可在這貝闕珠宮之內成為地仙;如救此女,雖有天仙之望,但是極其渺茫,十有九難望成就。而且此女正是小奴魔劫之根,稍一不慎,即此地仙亦屬無望。但是她又與三位主人非常有益。為此遲疑不決,在宮外盤算好些時,主人想已看見了。”
初鳳聞言驚道:“我看你動靜,並無別意,隻緣你向來忠謹,平時總是滿臉高興,自我今日去接二位公主起,你便一時愁過一時,心中不解。我和你雖分主仆,情逾師友。她們三人,兩個是我妹子,一個受我兩次救命之恩。你日後縱有錯處,我已無不寬容,她們還敢怎的使你難堪?至於有甚災劫的話,我等同學這部天書,本領俱是一樣,你的道力經驗還比我們勝強得多。休說外來之災,據你說,隻需道成以後,行法將宮門封鎖,天仙俱難飛渡。就使自己人有甚爭執,也未必是你敵手,何況還有我從旁化解,你隻管愁它作甚?”金須奴道:“如今主人道法尚未煉成,哪裏得知。仙緣俱有分定,這一部天籙雖然一樣,並無二冊,但是修過中篇,主人能自通解時,便無須由小奴講解。那時上麵的符籙偈語,便視人的仙緣深淺,時隱時現。主人學會以後,也須遵照上麵仙示,不能因小奴以前有講解傳習之功,私相授受。便是二、三兩位公主的道行本領,也比主人要差得好幾倍,怎能由人心意?小奴明知隻一推說返魂無方,日後便少許多魔障。一則對主不忠,有背前誓,將來一樣難逃應驗;二則小奴以荒海異類,妄覬仙業,命中注定該有這些災難,逃避不脫。就按先恩師遺偈之意,也無非使小奴預先知道前因後果,敬謹修持,以人定勝天罷了。”
初鳳聞言,總覺他是過慮,雖然著實寬勉了幾句,並未放在心上。當下又問解救冬秀之策。金須奴道:“這姑娘服了許多靈丹,元氣已經可以重生。將來體質隻會比前還好。不過她受水力壓傷太重,五官百骸無法運轉。此時她已經有了知覺,但言語不得,所受苦痛,比適才死去還要厲害。小奴既已情願救她,不消三日便可複原。請主人先將金庭玉柱靈丹再取一十三粒,用宮後仙池玉泉溶化,給她全身敷上,暫時先止了痛。小奴自去采取千年續斷和紅心補碎花來,與她調治便了。”
初鳳因兩種靈藥俱未聽見金須奴說過,以為他要出宮采取,便問道:“你常說你的對頭鐵傘道人尚要尋你,此去有無妨礙?可要將宮中法寶帶兩件去,做防身禦敵之用?”金須奴笑道:“小奴此時出宮,天膽也是不敢。主人哪裏知道,這兩種靈藥全都在我們這紫雲宮後苑之內,其餘靈藥尚多。小奴起初也是不知底細,自主人今日走後,獨自詳看天書,才行悟得。這千年續斷,與人間所產不同,除紫雲宮外,隻有陷空島有出產。雖比這裏年代還久,用處更大,但僅由列仙傳說,自來無人發現。這紅心補碎花,卻是這裏獨一出產,別處無有。這兩種靈藥,一有接筋續骨之功,一有補殘生肌之妙,再加用了若幹地闕靈丹,豈有不能回生之理?”初鳳喜道:“我以前僅覺後苑那種奇異花卉終年常開,可供觀賞,不想竟有這般妙用。如此說來,其餘那些花草也都是有用的了?”金須奴道:“雖不全是,也大半俱是塵世所無哩。”初鳳又問道:“你說那紅心補碎花,我一聽名兒,便曉得那生著厚大碧葉,花形如心,大似盈缽,一莖並開的小紅花。續斷名兒古怪,可是那墨葉長梗的矮樹?”金須奴道:“那卻非續斷,乃是玉池旁和藤蔓相似的小樹,出產甚少,隻有一株。這兩種靈藥取法用法俱都不同,少時取來,一見便知。此時救人,以速為妙。”說罷,二人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