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情兩生(3 / 3)

“老宋你來了。”慕容靈修回頭嘻嘻一笑,“好快哦。”

“少爺,你身子不好,回房去歇著吧,等東方神醫病愈了再來。”宋達的臉始終沉著,顯然很是不快,卻又不好發作。

“我就要紫菀她們家姑娘給我看病。”慕容靈修噘起嘴來,渾然把先前所說的“我是來看人的。”這話拋之雲外。

“既然慕容公子要素衣診病,那素衣就替公子看看吧。”素衣在屏風後邊緩緩說著,其實她心裏很清楚,這個跟他一樣患有先天心悸的男子,同她自己一樣,根本無法可醫。

慕容靈修一怔,這個聲音他自然記得。

茯苓從屏風後邊走到慕容靈修的身邊,手中牽引著一根細細的絲線。

“搞什麼鬼名堂?”宋達頗不耐煩。

而慕容靈修卻在茯苓步出屏風時便眼中一亮,“哇,這就是你們家姑娘啊?跟紫菀姐姐一樣美哦!”

茯苓一時紅緋滿麵,不敢去看他那忽閃忽閃盯著自己的眼睛,低頭將絲線係上他的手腕,道了聲:“我叫茯苓,我們家姑娘在屏風後給你看病呢。”

堂中有些人看不過這個錦衣的登徒少年,紛紛離堂。

南宮宛若躬身一揖,柔淡一笑,“在下亦告辭。”起身欲走,卻被慕容靈修一把拉住,“你剛才不讓我看紫菀她們家姑娘,我現在也不讓你走。”

南宮宛若無奈笑問:“我不走,又在這做什麼呢?我已經看過病了。”

“這有這麼多仙子一樣的姐姐陪著,你也舍得走?”慕容靈修盯住南宮宛若淡漠的雙眸,“莫不是你房裏有更漂亮的仙子姐姐等著你?”

南宮宛若搖頭笑而不答。

素衣聽罷,亦是莫名地好笑。而他動來動去,絲線忽緊忽鬆,弄得她半天都診不到脈,“慕容公子,你先別亂動,素衣好替你號脈。”

不想慕容靈修卻道:“我不動,你出來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慕容公子,你就別胡鬧了,讓我們家姑娘好好把脈吧,姑娘今天病了,得早些歇著。”紫菀在一旁勸道。

慕容靈修卻似真的聽進去了,驀然停住,臉上一怔,剛才的調笑之色已然不見,轉而斂眉關切地問道:“病了?舊病又犯了嗎?”

此言一出,素衣刹悟到,他早就認出她來了。

然而,他為什麼要假裝沒認出她來呢?

為什麼他今日給她的感覺跟昨夜那個憂鬱多愁的男子完全判若兩人呢?

“咳咳,”素衣輕咳了兩聲,低聲回答:“不是舊病,是昨夜不小心著涼了。”

不想慕容靈修卻驟然問道:“是因為我嗎?”

素衣正不知如何回答,忽聽得他又是嗬嗬一笑,“是因為我剛才太胡鬧了嗎?那我不動讓你把脈就是了。”

素衣一愣,淡然一笑,靜靜地感觸著細線傳來的脈動。

“慕容公子的脈象比素衣想像的平穩得多,應是自小便細心地調養著吧?”素衣輕聲說著,又咳了兩聲。

“我家公子自然比常人要調養得好。姑娘你就別多言了,說說醫治之法吧。”宋達一張臉陰沉著,語氣頗令人不爽。

素衣咳了一陣,正想說慕容靈修之病無法可醫之類的話,慕容靈修卻一把將係在手腕的細線扯了下來,稚嫩的聲音大嚷道:“不看了不看了,一點都不好玩。”便衝出堂去,宋達隻得追著出了堂。

眾人一愣,這錦衣少年真也太任性而為了。

素衣心頭卻千頭萬緒,又是一個他猜不透心思的人。

而南宮宛若則依舊隻是淡淡一笑。





是夜,月在中天,涼風習習,神醫廬四周搖曳的竹影投在廬內的窗欞上,一個修長的身影輕啟竹窗,柔美的臉仰對浩空的素月,淡淡地問道:“今晚的月色很美吧?”

屋內的默劍舉頭望了一眼窗外,嗯了一聲。

“你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南宮宛若深吸一口氣,仿佛能感受得到這柔美的月光。

默劍一怔,他心裏的事向來都瞞不過他。

“公子喜歡素衣姑娘。”默劍憋足了勇氣,終於說了出來。

“不是。”南宮宛若絲毫無所頓地回答道,亦沒有回頭。

“那為什麼公子為了她連自己都不顧了?今日若是那奸細傷著你怎麼辦?”默劍急道。

“你不會讓我受到傷害的。”南宮宛若轉身會心一笑,“有默劍在,誰都傷不到我。”

“那倘若有一天默劍不在了呢?誰來保護公子?”默劍悵然道,“公子你太溫和了,任何人都能欺負你。”

南宮宛若轉身麵向窗外,笑容斂住了,輕歎道:“我並不溫和。”隨手拿起腰際的白玉長簫,倚窗而奏。

一曲吹罷,南宮宛若又是一聲長歎,“默劍,我今日在堂中終是太過顯露了。”

默劍不解地問道:“公子查出了廬中的奸細,一時眾人敬仰,又有何不好?”他一向認為南宮宛若天賦奇才,鋒芒顯露自是應該,隻是由於眼睛和身體的緣故令他素來淡然處世,未顯於江湖,他心中亦常常暗暗為南宮宛若抱不平。

“眾人敬仰有何用?盡是些身外之名。”南宮宛若一手輕握玉簫,一手把弄著簫端墜下的青色流蘇,麵朝窗外仿有所思。

“身外之名你不要,片刻的光明你也不要,從未見你求過什麼,公子你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要我心中想要之物。”南宮宛若淡然一笑,笑中透著柔意,淡漠的眼中竟似有光在閃動。

窗外,風習習而過,竹葉沙沙作響,輕動中透著靜謐。





素衣坐在桌邊輕輕地咳著,生怕吵醒了沉睡的師父。

剛才將日間之事告訴師父,師父聽後竟靜靜地睡著了。

師父竟然也抱希望於那封信嗎?她自己都毫無把握。

十幾年的怨恨,一封信能令它冰銷霧散嗎?

冰銷去後留水,霧散開來殘霜,十幾年的怨恨,說化解就能化解的嗎?

窗外響起一縷簫聲。

很平淡,很恬靜。

吹簫之人,必是寧靜淡泊的人吧。

然而這靜淡的簫聲卻拔動著她的心弦,擾攘著她的心神。

淡泊中卻又透著無盡的幽思,吐之不盡,還是欲訴無人?

是他嗎?那個溫文淡雅而又深邃難捉摸的男子。

素衣起身憑窗遠眺,不知為何輕歎了一聲,東院自是望不到西院的。

素衣含首望月,悵然失神,那一抹圓月素白得象極了他腰際斜插的白玉長簫。

她卻不知道,西院的那人同她此時一樣,在月下悵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