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昭君、翠紅玉、美如花和豔桂英飛到三十米高的電線杆頂上，站在那塊剪掉了電線的橫板上。小銅鑼站在電線杆下，他等著黃懷仁宣布表演開始。黃懷仁不停地對那些村民說著剛才那番話時，美如花飛到黃懷仁的眼前罵道：
“喂，黃懷仁，怎麼把我哥哥當成野人野猴子？你再說，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啄爛？”
“我不這樣說，他們是不會靠近過來的。”黃懷仁申辯說。
“那是你的事！”麗昭君又飛下來，“再那樣說，小心你的眼睛！”
黃懷仁不敢那樣說了，他煩燥了起來，不停地變換著腳步。麗昭君飛回到杆頂上，黃懷仁走到另一條田埂上又扯起嗓門喊道：“你、你們平時不是很喜歡看西遊記嗎？我、我現在就把孫悟空孫大聖帶來了，你、你們快過看來呀！我、我的孫悟空孫大聖可神通廣大啦，他不但會翻筋鬥會跳友誼舞，還有學麻雀叫、學百靈鳥唱歌，學老虎豹子吼啊！”
麗昭君、翠紅玉、美如花和豔桂英大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我的小銅鑼哥哥就是孫悟空孫大聖呢。”
然而接下來，無論黃懷仁又怎麼吹又怎麼喊，村民們仍然沒有停止幹活走過來，再喊上幾輪之後，黃懷仁於是朝最近那個中年漢子走去。那漢子滿臉太陽曬出來的褐斑，他正坐在兩隻大水桶旁邊吞雲吐霧。
“劉白勞，你、你難道聽不見我、我在喊話嗎？你、你難道耳聾了嗎？你、你平時不是說很喜歡看雜技看馬戲嗎？今天你、你倒是怎麼啦？”黃懷仁說著把報紙湊到了劉白勞的眼皮底下。
“你的又不是雜技馬戲，又不是脫衣舞，有什麼看頭？”劉白勞不耐煩地撥掉報紙說，說罷他又笑了笑說，“黃懷仁，你的大花臉是如何得來的，是女人打的吧？”
黃懷仁正要對劉白勞撒謊說話，隻見旁邊那個挖著樹坑的男子搭腔說：
“黃懷仁，如果你帶來的是排九麻將，我們就過去跟你賭一把，現在我哪裏有沒空呀。”
黃懷仁再催了一下劉白勞，見劉白勞還是不肯站起來，他甚至把臉掉了過去，用他那焦黃的手指又卷起了旱煙來。黃懷仁搖了搖頭，於是又往那個搭腔的男子走去。黃懷仁從布袋裏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來，邊說邊將一根煙塞到那男子盡是黑牙齒的大嘴巴上。
“劉宗旺，你、你的宗旺兩個字是不是從水滸傳裏偷來的？我、我記得水滸傳有一條好漢也叫什麼宗旺，可人家是地曲星九尾龜，你有九條尾巴嗎？你也配叫宗旺，你知不知羞呀？你、你也快種完番石榴了吧？種完就到這裏看演出吧！我、我們演的可不是你、你平時看慣的王閻婆捉鬼的獨腳舞，又不是蔣門神招魂的扭身舞，而是那個人不人狗不像狗的小野種表演的霹靂舞和友誼舞。我、我相信你、你這輩子也沒有見到過這種比脫衣舞還好看一千倍一萬倍的表演呢。”
“呸，”劉宗旺吐了一口唾沫說。“你這個假仁假義的大財主，你窮得光尼股穿女人衫，你也配叫懷仁，你知羞不羞呀？要是之前的大財主莫懷仁活到現在，他早就開奔馳寶馬住別墅了，可是你還要撿廢紙，撿啤酒灌，撿垃圾，黃懷仁，我說你丟不丟臉？我估計你的煙也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你以為我沒有錢買煙嗎？我才不要你那爛鬼煙哪。”
“那你、你是不想去看表演了？”黃懷仁臉紅起來說道，把吐落在田邊的香煙揀上去，放回煙包裏。
“去、去、去，又不是看賭博錢，有什麼好看！”劉宗旺推了一把黃懷仁說道，彎下了身子，把鋤頭掉了，又把一棵樹苗拿起來。
黃懷仁歎了一口氣，的的眼光暗淡了下來，臉頰扭曲得如同麻繩一般。當他又想往繼續前麵正在淋樹苗的女人孫二娘走去時，劉白勞站起身來，他扛起鐵鏟要回家，黃懷仁趕緊跑到劉白勞麵前，抓住劉白勞的鐵鏟說：
“劉白勞，現在還不到中午，你、你那麼快回去幹什麼？你、你去嫖去賭也要等到晚上呀？你、你不如現在就到電線杆哪裏，看我、我的小野人如何表演節目？你、你也許也曾聽說過，龍爪山裏那個野狗養大的小野人就是他、他呀？我、我現在已經把他他、帶來了。你、你看他的頭發比野狗的還要長、還要亂。你、你又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哪裏像我、我們，他的眼睛簡直就跟猴子的一樣。你、你現在不要看他穿著牛仔衫牛仔褲，其實他就那個野狗養大的小銅鑼呀。”
劉白勞站住了，他盯著小銅鑼，好像盯住一頭怪獸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