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位前輩散仙因每次隻要妖女一被正教中人所困,她立即在附近現身,將人救走,法力既高,設計又巧,防不勝防。雖看出不是邪魔外道一流,行徑偏生如此悖謬離奇;並且蹤跡飄忽,異常詭秘,好似隨時都在此女身側,施展法術隱秘形跡。自己和各正教中道友,先後被她作梗多次,竟無一人查算出她的來曆,以前也無人見過。尤妙是專在暗中救助妖女一人,如未脫困,不論多麼艱危,必以死力來拚,不將人救走不止。妖女一逃,她隻斷後,等到遠逃不能追上,立即遁走。在這時候,不論誰阻擋其前進,決不還攻,也不對敵。可是從不與妖女一起,彼此之間直如陌路。至多妖女在脫困時看她一兩眼,並無感德之意,多一半還帶有怒容。斷定其中必有隱情,又憤妖女作惡多端,屢傷正教中門下,隻礙著她,不能除害。原意先將她擒住,問明情由,發落之後,再去同除妖女。本欲加以重懲,如係佛門中有道之人自入歧途,與妖邪一黨,便與妖女一同誅戮。行到中途,忽遇東海三仙中的苦行頭陀和白眉禪師,將兩散仙喚住,告以此中因果,這才知道底細,更改初念,遇時已不想傷她。隻內中一位性情古怪,素不服人,因苦行頭陀說對方百折不回,想試驗佛門中人的願力。聽她說完,故意笑道:‘此言不差,果然妖女罪孽由你而造,理應代她身受。’隨用禁法將她製住,使其備諸苦痛。她隻端坐,口宣佛號,任憑荼毒,果然連護身之法都沒有用。那位散仙本隻要她略微輸口便罷,見她逆來順受,全不理睬,不由犯了剛愎天性,連用許多方法迫令服輸,隻不傷她元神和性命。所受端的比死還難得多,始而還在端坐不動,嗣後禁法製得倒地亂滾,死去活來不知多少次,終無悔恨神色。另一位散仙受了白眉禪師暗示機宜,有意要他如此,不時並以言相激。那散仙平素本不喜佛門中人,意欲另施辣手禁製她的元神,發話警告,迫令開口。”
“誰知此女自從上次殺她報仇之後,先以元神遁走,不特餘恨未消,反到處搜索仇人蹤跡,欲乘她初生不久,元神未固之際,將人尋到,猛下毒手,使其形神皆滅。哪知仇人多生苦修,功力甚厚,早已防到,投生之地早有布置防備。並且生具智慧,法力不似初生嬰童便有減退,即便尋到,也無可奈何。此女卻因少此一人護持,到處遇見強敵為難,吃了許多的虧。過了十多年,漸漸結怨樹敵太眾,步步荊棘,騎虎難下。而同黨中幾個靠山能手,也被正教中人誅戮殆盡,眼看形勢日非,難於長保。這日又遇到強敵圍困,正當萬分危急之際,忽然救星天降,解圍而去。那救星行動神速,自己又是得隙即逃,未見尋來,匆促之間不知何人,也不知是否為了自己被強敵所殺。心正懸念,不久又連遭兩次危難,均是那救星之力。每次均未看出相貌來曆,心疑仇人轉世所為,細一推算,偏算不出仇人來曆。又覺仇人已是功行將滿之時,兩次為己所殺,以德報怨,似乎不應如此之甚,心中遲疑,便留了神。第四次又遇危難,細一觀察,果是仇人死力來援。當時也頗動心,再一想最前生的仇恨,又複憤怒,本心實不願由她手裏脫險。無奈強敵太多,羽翼早盡,每值被困之際,見了對方法寶威力,深知正教中人疾惡手辣,想起形消神滅之慘,由不得心寒膽落,巴不得救星飛降。念頭還未想完,隻要真是敵人太強,無計可施,仇人定必現身出來。當時自然有些感念,可是脫險以後,仇恨又複勾起。似這樣接連十多次,蒙那仇人解救回數一多,雖然平日仍想遇機報複,無形中怨毒已消去大半,不似以前日夕切齒,刻不去懷了。”
“這一次也是雙方該當孽滿。當那仇人去迎兩散仙時,此女獨坐洞中,始而想起近年所有師長同黨被正教人誅戮淨盡,隻剩自己一人,日處危境,朝不保夕。屢次遇難獲救,又都出諸夙世深仇之力,異日如報此仇,還要落個恩將仇報,豈不冤枉?越想越難受,漸漸想起以前諸生本是正經修道,隻為仇念所激,誤入歧途。如今仇未報成,反樹下許多強敵,正教中人已動公憤,日慮危亡,偏又孤立無援,不知何時便遭毒手。仇人多次解圍,俱是事完即隱,不顧而去,如為借此解怨,怎不與己相見?現在處境日危,中土已難容身,與其在此束手待斃,不如遁往海外,覓一荒島隱匿修煉,異日再作打算為是。主意打定,便棄了舊居,為防路遇強敵,特意隱身飛行,往海外逃去。行至中途,越一高山,當頂遙望,隻見下麵山坡上有兩人施展禁法,侮弄一個女尼,因是驚弓之鳥,不敢造次。定睛一看,正是兩個大強仇,所處治的正是屢救自己脫險的夙世冤家。知兩散仙厲害,稍微走近,隱身法必被看破;如再飛行,破空之聲一被警覺,立被發現追來,也是不了。又看出敵人行徑,分明是先破了自己的護身符,再尋自己下手。有心逃退回去,眼看救過自己多次的人在彼遭難,置之不理,就不為本身利害設想,良心上也過不去。哪怕以前仇大,今生總有多次救命之恩,理應還報一次。念頭一轉,不忍就走。始而自顧不敵,還不敢過去。繼一想,仇人法力甚高,這次必是一時疏忽,為人所乘,隻要能冒險救她脫網,二人合力必能應付。照著二強敵如此窮追不舍,本就難逃毒手,再要去掉這一個大幫手,以後更無幸免。再三尋思,反正早晚難逃公道,轉不如死中求活,將這幫手救下,或可得一生路。此女本具神通,當時勇氣一壯,就在那散仙將要行法禁製元神之際,猛出不意,施展全力衝上前去,將人救起便逃。那兩位散仙何等高明,內中一位更是早知就裏,焉能容她將人救走,隻一舉手,便同製住。此女自問已無生理,那仇人卻開了口,把此女積惡全攬過去,保其以後一定棄邪返本,願代一死。哀求了好一陣,此女也已天良發現,不特前仇盡解,並自認罪爭死。到此地步,另一位散仙才做好人,誡勉此女一番,並與那仇人結了方外之交,一並放卻。這兩人同到此女洞中,一同屍解坐化,再去轉世,各修善果,同償前孽。直到這一甲子來見禪師,方始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