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從來不是我的家,素真也從不覺得,什麼地方有自己的家。從小寄居在鎮國公府,那時候素真想著,等自己嫁為蘇家婦,鎮國公府就是自己真正的家。
至於鎮遠侯府,素真從不覺得那是自己的家,那隻是個逢年過節,前去磕頭請安的地方。天地之大,素真卻覺無處可依,王府、鎮遠侯府、鎮國公府,都有自己的屋子,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歸屬感。
何時、何處,方有自己的家?素真不清楚,也不明白,隻覺得悲哀越來越重,重的想要發出尖叫,卻擔心會嚇到春英,到時又是人仰馬翻,原來連哭,都要尋個合適的地方,這樣才能不嚇到人。
馬車已經停下,春英扶素真下車,紅鴦前來迎接,看見素真下車,紅鴦笑著道:“王妃,侯爺那邊送來了信,剛好送到呢。”
父親會給自己寫信?素真十分奇怪,走進屋還在換衣衫,紫鴛就拿著信過來:“王妃出嫁後果真和原來不一樣了,原先侯爺都沒有給小姐寫過信呢。”
“父親隻送了信,沒有說別的嗎?”素真把茶杯交給春英,接過信時順口問紅鴦,紅鴦笑著道:“侯爺說,想要說的話,全在信裏麵了。”
父親真的是太奇怪了,素真坐在椅上,拆開信就看起來,開頭倒也平常,不過是問候了幾句,後麵的話卻讓素真的眼瞪大了。女嫁為妻,當為人生兒育女,繁衍子嗣。今你出嫁已三月,尚無半點消息。汝表兄成親比你早二月,已有夢熊之兆,汝當……
素真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沒想到父親給自己的第一封信,卻是這樣一封信,催促自己趕緊生孩子。父親,父親,我在你的心中,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素真覺得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想尖叫想大喊,手裏的信紙掉地,紅鴦趕緊撿起來,匆匆看了幾句,就對素真道:“王妃,侯爺有這樣擔心,也屬平常,這後麵還有,侯爺說……說”
“他說什麼?”素真聽出紅鴦的猶豫,抬頭就問紅鴦,紅鴦遲疑了很久才道:“侯爺說,王妃已經不是少年,休要記掛少年時事!”
“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麼?”素真的淚水奪眶而出,拉住紅鴦的衣衫:“你說,他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他的女兒?”
“王妃,王妃……”素真的突然崩潰嚇到了春英,她從沒見過素真這個樣子,而紅鴦等人也很驚訝,自從那次蘇滄定親的消息傳出來素真哭過,之後素真就很平靜,但這時候,素真分明比那個時候還要難過。
楚念德陪著素真回府之後,就去見了陳士允,陳士允聽到楚念德說素真並沒有被為難,有些驚訝地說:“吳貴妃這是轉了性了?”
“怎麼說吳貴妃也是曉得宮中規矩的,王妃哪是她能動的人。”楚念德說著就見陳士允站起,楚念德急忙道:“王爺您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瞧瞧王妃,看看她到底在宮中,都聽了些什麼話。”陳士允的語氣輕描淡寫,楚念德不由笑了,王爺啊,明明已經動心,卻還要裝作什麼都沒有,也不知什麼時候,王爺才會發現自己的心事。
陳士允來到素真住的院子外,卻見裏麵的人來來往往,一臉焦急,這是怎麼了?陳士允走上前,一個小內侍從屋裏跑出來,差點撞在陳士允身上。
“這都什麼人,沒看見王爺在這?”陳士允身邊的內侍喊了一聲,那小內侍這才停下腳步,對陳士允驚恐地道:“見……見過王爺。王爺,裏麵也不曉得怎麼了,姐姐們都在勸王妃,王妃似乎在哭。”
王妃在哭,陳士允更加驚訝,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她哭呢?陳士允疾步往裏麵去,屋內春英等人亂成一團,紫鴛在給素真捶背,嘴裏還在怪紅鴦:“你啊,還說我話多,怎麼這會兒,你自己倒直接說出來了。”
“我,我以為……”紅鴦不曉得素真竟會如此哀傷,手腳都不曉得收到哪裏去。悲傷如此洶湧,素真隻覺得耳邊亂哄哄的,她也曉得自己該做的是不要哭了,站起來微笑,對她們說,自己沒事。
可是,怎麼能笑出來呢?從小到大,素真做什麼都要做到最好,要看見外祖母眼中的笑,看見蘇滄眼中的喜悅,看見……素真隻覺得,從沒做過自己,從沒被人理解過,從沒……
這一哭,是為自己的人生,看似花團錦簇人人羨慕,可是卻沒人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陳士允走進屋見眾人圍著素真,素真在那哭的死去活來,陳士允不由皺眉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