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德站在院中,見蘇嬤嬤一步一回頭地從屋裏出來,迎上前輕聲問:“蘇姐姐,王爺他?”
蘇嬤嬤擦掉眼中的淚,對楚念德道:“王爺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在我懷中吃奶的孩子了。”
長大了?楚念德的眉一挑,想要知道蘇嬤嬤這話中,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見蘇嬤嬤往外走,楚念德不好追上去,站在那裏看著蘇嬤嬤背影,接著楚念德往上房望去,不知道王爺王妃,今兒會說些什麼?
“王爺不必如此。”愣了好一會兒,素真才對陳士允說出這麼一句,這話中竟然半是歎息,陳士允收起自己思緒,看向自己的妻子:“為何我不必如此?”
“王爺不喜歡我,我也曉得有些事情是我做錯了。王爺很好,非常好,是京中閨秀很好的丈夫人選。隻可惜我從來都無可依之處,思前想後,既然注定孤獨,又何必在紅塵之中。”素真的話沒有讓陳士允滿意,他看著素真:“這麼說來,你不過因為別個男子,就覺得心如死灰,那你可曾想過,你出家修道之後,我會因為你,心如死灰。”
這是素真從沒想過從陳士允口中聽到的話,她震驚地看向陳士允,接著輕聲道:“王爺又何必說這樣的笑話來逗我?素真背負著的,從不因別個男子……”
素真後麵說的話,陳士允已經不想聽了,他隻聽到從不因別個男子,那就是說,素真並不是因為蘇滄才心如死灰,於是陳士允又歡喜起來:“你這樣說的話,是不是你並非是因你表兄另娶才難過?”
素真沒想到陳士允一直糾結的是這件事,不過再仔細想想,這樣糾結也屬平常,於是素真微笑:“王爺為何會認為我是因表兄另娶呢?從知道那個消息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有些事,已經注定無緣。我所歎息的,不過是,不過是……”
天地之大,竟無容身之所,世間如此多的人,卻不能覓得一個知音。環顧天地,四處茫茫,無可去之處。後麵的話素真沒有說出來,畢竟這樣的話,該對知音人說,而不是對一個素來陌生的丈夫說。
“你是覺得沒有容身之所嗎?王府、侯府、鎮國公府,都不是你的家?”陳士允的話讓素真驚訝抬頭,不曉得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歎息。
“其實,我也是一樣的,皇宮也好,王府也罷,我都覺得飄零。”兄弟姐妹眾多,服侍的人更多,地位尊貴,到什麼地方都笑臉相迎,卻總是有那種揮之不去的孤獨感,這種感覺卻不能對人說,說了,就會被嘲笑是矯情。
“天地之大,我卻覺得沒有一個地方是屬於我的。”陳士允繼續說下去:“身邊的人這樣多,可我卻沒有一個可以說說心裏話的。王妃,其實你比我幸運。你有蘇太夫人的疼愛,你甚至有你表兄能陪你說說心裏話。”
“王爺,表兄他,後來我仔細想想,隻怕表兄對我,也是兄妹之情更多。”蘇滄不是沒有過欲言又止,不是沒有過偶爾失神,但這些,都被素真選擇地看不見。外祖母說過,自己會嫁進鎮國公府,那就會嫁進鎮國公府,不會出任何岔子。
現在想想,這些想法多麼地幼稚。
“王妃不用掩飾!”素真的話果真讓陳士允誤會了,素真不由淺笑:“不是掩飾,我從沒有掩飾。王爺,昨日我並不是為表兄另娶難過,而是……”
“而是鎮遠侯的信上指責你不要還記得你的表兄?”陳士允一語道破,素真再次微笑:“是啊,父親的指責,我很難受,在宮中貴妃的話,我也不歡喜。”
等回到府中,竟連痛痛快快哭一場,都變成一種奢望,丫鬟會勸,陳士允會發火,天地之大,竟連安心哭一場的地方都沒有。
“對不起!”陳士允突如其來的道歉讓素真驚訝,陳士允輕聲道:“昨日,是我太急躁了,我不該這樣說你。更不該自以為是。對不起,王妃,昨兒確實是我錯了。”
這,有多久了,意見有那麼久,沒人正正經經地這樣和自己說了,自己的情緒,也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關切過了。
“王爺,您不必……”素真的話被陳士允打斷:“不,不是不必,錯了就是錯了,對不住。”
素真聽著這樣的話,不由對陳士允綻開一抹笑,她的笑如冬雪初融,像春花綻放,像夏日的第一滴雨滴落在剛剛冒出嫩芽的荷葉上,是那樣的美,窮盡陳士允的所學,都無法尋找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