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此事交給群臣商議如何定罪的事兒,過了好幾天才傳到陳士允耳裏,那時他正在園中和素真賞花。春風一吹,百花盛開,除了桃花之外,園內的海棠杏花梨花李花都開了。素真站在水池旁邊,看著那盛開的鮮花,麵上若有所思。
陳士允放下手中的酒杯,笑著對素真招呼:“你在想什麼呢?前幾日你說看的不盡興,這會兒,我們院子裏的花也開了,讓人準備了酒菜,我們坐在這裏,風衣吹來,花瓣落在身上,真是神仙一樣,你倒好,在這徘徊什麼?”
素真並沒回頭,隻是指著一株種在牆邊的桃花對陳士允道:“奇怪,那日在那山道之上,我覺著這桃花開的極其好看,可是今日在這園中,和旁邊的這些花一比,我竟覺得,這桃花怎麼顯得有些輕浮。”
陳士允正好喝下一口酒,聽了這話就嗆咳起來,身邊的內侍急忙給他捶背倒水,素真也急忙走回去給他背上拍了兩下,陳士允咳順了氣,這才笑著對素真搖頭:“你好有意思,竟說這花輕浮。難道說這些花都是人不成?”
素真並沒坐下,卻指了指那些花:“當然,你不覺得這些花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品性?如那西府海棠,看起來就是閨中大病初愈的少女,我見猶憐,如那杏花,是市井之中穿了淺粉衣衫站在門口悄悄往外瞧的小家姑娘。那桃花呢,雖則熱情,可嫌失了端莊,還有那……”
“還有那什麼?你這一張嘴,成天說這個,也不怕花仙們知道了,夜裏來尋你?”陳士允覺得此刻的素真十分好看,於是也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素真啊了一聲就笑了:“我有你呢,怕什麼?再說了,也有好詞,如梅花清冷,雪中梅花更像一個美人一樣,別說起褻瀆之心,就算說重了話,也覺得對不起這美人。”
陳士允不由伸手握住素真的手:“滿園子的話,卻沒有一株像你一樣,能入的我眼,進的我心。”素真輕叱一聲:“得,從搬來山莊之後,你的話啊,就比在京城時候多了。”
陳士允把手鬆開,雙手放在腦後仰頭看天,天空很藍,偶有幾絲白雲在那隨風飄蕩,陳士允的話似乎是說給素真聽,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在這裏能心無掛礙,和在京城時候,終究不一樣。”
素真剛要說話,一個內侍就走進,手中還拿著一封信:“王爺,楚總管命人送來的。”
陳士允接過信,看了兩眼就對內侍道:“也不用寫回信了,你就告訴送信的人,說我知道了,並沒別的話說。”內侍應是退下,素真拿起信看了看,見信上所說,不由歎氣道:“陛下這樣做,別人還以為,以為……”
“他要讓人以為我什麼,都由得他去。”陳士允已經把信收起放在一邊,對素真笑道:“我們隻要在這山莊之中,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就好了。”
素真點頭:“嗯,隻要那禪師不要再來我們這裏就好。”陳士允不由放聲大笑,把素真擁的更緊些,素真靠在丈夫懷中看著天空,如果人能一直這樣無憂無慮該多好?可惜不可能,就算是在山居之中,也會有人送信來問這問那說東道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哪裏能真正尋到清淨地呢?素真聽著丈夫胸膛中拿有力的心跳,但願這樣的日子能長些,更長些。
日子就像水一樣流過,群臣接了皇帝的旨意,爭吵了許多天後,定下了懲罰,領頭的那幾個一概流放,所有人的家長都罰俸一年,順天知府被記懲戒一次,他的任期將到,也許這一任任滿了,就再不能升遷了。
這不算重也不算輕的處置,皇帝批準了,而由於這事過去的時間很長,京城中議論也不算太多,不過另一個流言開始起來,都說這次處罰的如此輕,而沒有按平民衝撞親王例,都是因為吳美人在皇帝麵前得寵,闖禍的又有她的弟弟在內,於是吳美人在皇帝麵前哭求,才讓皇帝沒有下重手。由此看來,吳美人在皇帝麵前十分得寵,若等到生下皇子,那蘇貴妃的第一寵妃地位,隻怕不保。
市井之中議論皇室的這些事情,都帶有一種皇帝要用金扁擔的意思,知道內情的人不過一曬,然而對宮中的吳美人和蘇貴妃來說,所受到的衝擊和別人傳播流言時候的衝擊是不一樣的。吳美人坐在殿中,過了半響才緩緩地道:“這是皇後娘娘在警告我呢,縱然我投靠了她,她也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